画卷跌入了褪色的旧照片。外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调,星辰的光芒微弱而冰冷,如同垂死老者浑浊的眼眸。虚空之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如同灰烬般的“死寂星尘”,它们无声地飘荡,吞噬着光线与声音,连星槎外壳的灵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更令人不适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衰亡”法则意蕴。它并非极寒那种主动的冻结与毁灭,而是一种被动的、缓慢的、无可抗拒的腐朽与凋零。置身其中,林枫甚至能感觉到自身生机的流速都在微微放缓,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悄然抽取着生命的活力。
“此地法则,与生相对,万物皆趋于‘无’。”林枫运转混沌极寒金丹,灰蒙蒙的混沌真元流转全身,将那衰亡意蕴隔绝在外。混沌包容万有,连“无”亦在其演化范畴之内,故而能勉强抵御。但他能感觉到,在此地长时间停留,即便是他的混沌道基,也需要消耗更多心力来维持平衡。
他尝试吸收外界的灵气,却发现这里的灵气稀薄到了极点,且充满了惰性与衰败的属性,如同掺杂了剧毒的清水,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寻常修士在此,恐怕连维持自身修为不跌落的都极为困难。
“难怪连元婴真君都不愿轻易涉足此地。”林枫心中了然。这枯萎星域,本身就是一处巨大的绝灵之地、生命禁区。
他操控星槎,小心翼翼地在一片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星辰残骸间穿行。这些残骸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表面布满孔洞,结构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齑粉。一些残骸上,还能看到扭曲的建筑痕迹和巨大的骨骼化石,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拥有过的繁荣与生机,以及那场突如其来的、席卷一切的灾难。
星槎按照星图指引,向着枯萎星域深处那处灯塔坐标缓缓前进。速度不敢过快,此地空间结构极不稳定,时常有隐形的空间裂缝和能量乱流,甚至有些区域的时间流速都似乎与外界不同。
航行数日,除了死寂,并未遇到任何活物,连之前在寂灭星渊见过的那些能量生命或煞魂都未见踪影。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已彻底归于永恒的沉寂。
然而,就在林枫以为这片星域只剩下纯粹的死寂时,他丹田内的神树种芽,却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悸动起来!
这一次的悸动,与之前在万载寒渊感应到弑神矛碎片时的愤怒与渴望不同,更像是一种……悲伤?以及一种源自本能的、强烈的吸引?
翠绿的主叶片光芒急促闪烁,那融合了破灭与极寒的另外两片叶子也微微震颤,三色光辉交织,指向星槎左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布满了破碎星骸的区域。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林枫眉头微皱,左眼“窥虚”星瞳全力运转,望向那片区域。
在“窥虚”星瞳的视野中,那片区域的衰亡法则似乎格外浓郁,灰败的死寂星尘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雾气。但在那雾气的最深处,他却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绿意?
那绿意是如此渺小,如此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它却顽强地存在着,在这片万物凋零的死寂绝地中,散发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生机!
而神树种芽的悸动,正是源于那点绿意!
“在这绝对的死寂中,竟还保留着一丝生机?”林枫心中震动。这违背常理,除非……那点生机本身,就极其特殊,或者,它与导致这片星域枯萎的力量,有着某种奇特的关联。
他没有犹豫,立刻操控星槎,向着那点绿意所在的方向小心驶去。
越是靠近,神树种芽的悸动就越发强烈,甚至传递出一丝焦急与孺慕之情,仿佛离家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
星槎穿透浓厚的死寂星尘,最终停在了一块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星辰碎片之前。这块碎片通体灰黑,与其他残骸无异,但在其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裂缝中,那点微弱的绿意正从中透出。
林枫走出星槎,混沌真元护体,落在碎片之上。他俯身,看向那道裂缝。
裂缝深处,并非土壤,而是某种凝固的、如同琥珀般的物质。在那“琥珀”的中心,包裹着一小截……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枯黄、却依旧保持着发芽姿态的……种子碎片?
那种子碎片早已失去了所有光泽,干瘪脆弱,仿佛一触即碎。但它确确实实,还保留着一丝最本源、最顽强的生机!正是这丝生机,在这片死寂的星域中,形成了一个微小的、与外界衰亡法则对抗的“生之领域”!
而神树种芽传递出的悲伤与孺慕,正是针对这枚枯黄的种子碎片!
“这是……远古噬星古木的……种子残片?”林枫脑海中如同有闪电划过!结合星灵文明的记载与神树种芽的反应,他瞬间明白了这枚种子碎片的来历!
它竟是那株撑天拄地、最终被弑神矛崩碎的远古神树,遗留下来的、未被彻底毁灭的一丝血脉!它坠落到这片枯萎星域,在绝对的死寂中,依靠着自身不朽的生命本源,顽强地保存了下来,等待着渺茫的复苏之机!
而林枫丹田内的神树种芽,虽来历不明,但其本质显然与这噬星古木同源,甚至可能就是其某种意义上的“后代”或“分支”!
就在林枫明悟的刹那,那枚枯黄的种子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那微弱的绿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不等林枫有所动作,他丹田内的神树种芽已然自主飞射而出,化作一道三色流光,直接没入了那道裂缝,轻柔地、如同拥抱般,缠绕上了那枚枯黄的种子碎片!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浩瀚、却又带着无尽悲伤与不屈的生命波动,以那种子碎片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