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脸上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羞愧,和被看穿后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微微垂首,语气变得更为恭敬,顺着屈寒山的话说道:“屈伯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是晚辈唐突了。”
萧秋水抬起头,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实在是因为这一路被权力帮追查得太紧,不得不小心行事,这才以旁支身份掩饰。”
“让屈伯伯见笑了,晚辈确实不该瞒着您。”
屈寒山见状,眼中闪过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颔首道,“无妨,无妨。”
“贤侄处境艰难,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你能在危急关头想到来寻我,这份信任,我心领了。”
屈寒山估摸着铺垫地差不多了,状似无意地提起。
“那么秋水贤侄,你此番前来,除了求援,想必那引得权力帮如此兴师动众的英雄令也带在身上吧?”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如无形的蛛丝,紧紧缠绕在萧秋水身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萧秋水微皱了皱眉头。
这老狐狸绕了大半圈子,总算是说到正点子上了。
书房内的空气悄然凝滞。
萧秋水懊恼、羞愧与愤恨交织的复杂神色在脸上不断变换,
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声音里满是自责,“屈伯伯,实在惭愧。”
“吴老夫人确实将英雄令托付给我,可晚辈无能,保护不力。”
“那英雄令,在我进入广凌地界后就被那柳随风的手下设计夺走了!”
“我一路追查那贼人踪迹而来,但广凌地界过大,后来便不知所踪。”
“晚辈人微力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冒昧前来,还请屈伯伯——”
“贤侄不必多言!”
屈寒山猛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堆起肃然与义不容辞的神情。
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显得正气凛然。
“天下英雄令事关整个武林安危,岂容落入权力帮那等贼子之手?”
“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屈某身为武林一份子,岂能坐视不管?!”
他站起身,“贤侄放心,你既将此事告知于我,我立刻加派人手,在广凌内严密巡查,定要将那夺令的恶徒揪出来,夺回英雄令。”
“你且安心在此等候消息,一有线索,我即刻通知你。”
萧秋水心中冷笑,面上却感激道,“多谢屈伯伯。”
“全仰仗屈伯伯了!”
屈寒山又安抚了他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书房,声称要去亲自布置搜查事宜。
萧秋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演戏演全套。
他自然也要做出焦急等待的样子。
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脱身。
“也不知道风朗那家伙,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被萧秋水念叨的柳随风,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简单概括:
切大号去了。
…………
屈寒山离开书房后。
脸上那副正道楷模的面具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与急切。
他并未如他所说去布置什么搜查,而是脚步匆匆,穿过几重院落,径直向着府邸深处一处更为隐秘的别院走去。
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或者说,在确认什么。
院里竹影婆娑,一片沙沙,声声作响。
就在他踏入别院月亮门的刹那。
一个三分冰冷,四分慵懒,五分威严的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响起。
“你,是在寻本座吗?”
屈寒山身形猛地一僵,豁然转身!
只见青竹之下,一人长身玉立。
着一身水墨色渐变长袍。
衣袂在凉风中微微飘动,如云如雾。
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他黑发未完全束起,大部分披散在脑后,仅以一枚镶银的白玉簪松松挽住,鬓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扬,平添几分邪魅不羁。
手中执着的是一柄品相极佳的白玉骨扇。
另一只手随意地挽袖负在身后。
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便已笼罩了整个院落。
眉宇间是拒人千里的疏离与淡漠。
眼神睥睨,仿佛世间万物皆不入他眼。
柳随风:摊牌了,我不装了。
屈寒山瞳孔骤缩,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随即挤出一个极其僵硬难看的假笑。
“柳随风,你竟亲自来了?”
“这么久没在帮中露面,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柳随风并未动怒,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
声音平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屈寒山,许久不见,你对本座还是这般不敬。”
他微微偏头,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滔天的威势。
“你就不怕本座,让你在广凌经营几十年的根基。”
“一朝之间,尽数化为乌有吗?”
屈寒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再也维持不住那虚假的笑容。
他厉声道,“柳随风,你休要猖狂!”
“你只身来到我广凌地界,我还没与你算这擅闯之账,你倒是口气大得很!”
“呵”
柳随风冷笑一声,尾音带着一丝危险的上扬。
“算账?”
“本座还没和你算,你让紫凤凰反了我的账!”
“帮主明令帮内不得争权夺利,自相残杀,你倒是毫无顾忌?”
屈寒山眼神阴鸷,反唇相讥。
“紫凤凰反你,那是你御下无方,威信不足。”
“与我有何干系?”
“柳随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柳随风白玉扇骨在指尖转过一道冷光,“你说无关便无关?”
“本座认定的事,断没有改变的道理。”
他向前踏出一步,虽无凌厉气势迸发,却让周遭空气都仿佛凝固,“屈寒山,你若真想要我的命,有本事,便亲自来取。”
霎那,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屈寒山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在日影下明灭不定。
体内真气鼓荡,倒真有几分要不顾一切动手的冲动。
柳随风握住扇柄的手也不断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屈寒山死死盯着柳随风,眼神寒冷如冰。
但最终,他还是猛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将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内力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
柳随风此举,分明是想逼他率先动用独门内力,在广凌地界暴露剑王的身份!
一旦暴露,他几十年经营的正道大侠形象将毁,才是正中柳随风的下怀。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怒气压下。
脸上重新堆起那副极其虚假的笑容。
“柳副帮主,方才不过是屈某与你叙旧罢了,何必动怒?”
“你千里迢迢来到广凌,定然不是专程来与屈某斗嘴的吧?”
“不知所为何事?”
柳随风见他瞬间变脸,心中冷笑。
这家伙搁着给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他却也顺势收敛了外放的压迫感,转过身背对着他,望向院中景色。
语气淡漠,“本座为何而来,你心知肚明。”
“自然是为了天下英雄令。”
屈寒山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天下英雄令?”
“那东西不是早已落入柳副帮主您的手中了么?”
柳随风侧过脸,露出凌冽的下颌线。
“是萧秋水这样告诉你的?”
他轻轻摇首,“此子心思玲珑,机变百出,怕是早已察觉你有问题,故而未与你说实话。”
“英雄令,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身上。”
“否则,本座何必一路追他至广凌?”
屈寒山心中暗骂萧秋水小滑头,同时看柳随风也觉得无比晦气。
而柳随风看他,又何尝不觉得碍眼?
柳随风不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道出目的。
“既然萧秋水此刻就在你府上,那便将他交予本座。”
“人,我带走,英雄令,我自会处理。”
“之后,本座即刻离去。”
屈寒山闻言,脸上那假笑更深了几分。
他慢悠悠地道,“柳副帮主,你向来智计百出,手段非常,难道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屈寒山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这已经送上门来的煮熟的鸭子,哪儿有让他再飞走的道理?”
柳随风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声音发沉,“屈寒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也想染指英雄令?”
屈寒山脸上堆起虚伪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踱近两步。
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无奈与理所当然,“柳副帮主,您许久未归,恐怕有所不知。”
“帮主他早已传下命令,令我全力‘协助’您获取英雄令。”
他刻意加重了“协助”二字,眼神却充满了挑衅。
“如今这萧秋水既然自己送上了门,落入了我的地界,这英雄令——”
“自然也该由我来获取,才算不负帮主所托,不是吗?”
他边说边又靠近一步,竟伸出手,带着几分轻慢地拍了拍柳随风的肩膀。
动作看似熟稔,实则充满了挑衅。
柳随风身形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移一分。
但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显然在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怒火与杀意。
屈寒山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磅礴怒意。
看着他这般“憋屈”却又不能立刻发作的模样,心中积郁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脸上露出了真正意义上,带着得意与畅快的笑容。
“柳副帮主,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耗时良久,最后却在一无所获,还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他拖长了语调,“你该如何向帮主交代呢?”
柳随风:杀了你就是交代。
柳随风冷着脸说,“屈寒山你还是莫要高兴的太早了,事情还未有定论,你如何确定是你笑到最后?”
屈寒山嗤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那便不由柳副帮主你操心。”
“屈某定不叫帮主失望。”
看着屈寒山得意离开的背影。
柳随风才慢慢勾起唇角。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还真是无趣。”
“不过,也没有时间陪你慢慢玩了,就让这场风波早日结束吧。”
(后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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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忙,不保证更新哈,有时间就会写的。
实在是快期中了,事情有点多,明天还不一定会写。
要补很多作业[苦命]
在这里说一声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