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昭一时哑了言,确实南鸢昨日也说过这种类似的话,他没当回事:“你……你以为东宫的贴身侍女是谁都能当的?”
南鸢却扫了眼空荡荡的东宫庭院,挑眉道:“殿下自己的名声,难道心里没数?这宫里除了我,还有谁肯凑到你跟前?”
这话倒是戳中了沈南昭的痛处。
他自幼性子孤僻,话又毒,稍不顺心便爱发脾气,宫里人怕他,朝臣更是屡屡上奏,说他“暴戾乖张,难承大统”,催促着他的父皇开枝散叶,另立太子。
直到去年父皇暗中处置了几个言辞过激的官员,朝堂上才没人再敢提起这话。
沈南昭攥了攥拳,嘴上却不饶人:“本宫是主子,你是下人,这里轮得到你放肆?”
他原以为南鸢定会如往常般与他针锋相对,没承想她的目光却越过他紧绷的神色,直直落在了他藏在袖侧的手上。
南鸢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怎么都不处理一下?疼吗?”
沈南昭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因为刚才自己故意的展现出来秋梨也没当回事,他就别扭的不想让除了依姨之外的人看到,就故意的把伤口藏起来,可是南鸢还是注意到了,甚至还问他疼不疼。
可这份暖意刚冒头,就被他强压了下去。他别扭地往后撤了撤手,故意板起脸,声音却比往常低了些:“不过是点皮外伤,有什么打紧?用不着你这般多管闲事,你还没说你过来做甚。”
“给你上药啊,”南鸢摇了摇自己手上拿着的瓶瓶罐罐,又道,“不论大小伤,你都只当是皮外伤,现如今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手上又添新伤,再这般不爱惜自己,迟早浑身是伤,风都能从伤口里灌进去。”
说罢,她不等沈南昭再反驳,便轻轻拉过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时,南鸢动作愈发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珍宝。
沈南昭竟未像往常那般挣开,只乖乖地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南鸢认真的侧脸,南鸢偶尔被这种炙热的视线逼得抬头时,沈南昭又别扭的把头撇过去。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长得和你爹一点都不像,现在看来……”
这副变扭样子,像极了。
“看来什么?”
“没什么。”
说没什么,沈南昭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是很乖的坐在这里。
南鸢一边轻手轻脚地上药,一边在心里叹气:谁说她的亲亲儿子孤僻乖戾、不懂人情?
明明就是个会默默忍耐的乖宝宝,只是没遇到肯真心疼他的人罢了,他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亲爹的!
都赖沈望!
沈南昭明明就是小时候记忆里那个白白嫩嫩的吐泡泡的乖孩子。
正想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地面,一片狼藉,上好的青瓷摆件摔得四分五裂,显然是刚被人摔碎的。
周遭的宫人皆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连收拾碎片时都踮着脚尖,手指颤抖着,生怕动静大了惹来这位小太子的怒火。
南鸢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沈南昭。
少年依旧垂着眼,仔细的看着南鸢轻柔的动作,或许是自己的在意过于明显,他抬头撇着一张脸:“看什么?”
南鸢往他脑袋来了一巴掌,控制力度的:“做人要友善一点,做太子更要有太子的样子,不求成为一个多厉害多厉害的人,但一定要做一个明辨是非的明君。”
“你又是何人,居然想着来教训本宫……”沈南昭不服气的说着,转眼就看到南鸢往别的地方走了,他又接着说:“本宫只是说一说而已,你就想走了?”
秋梨几乎是瞪大了双眼,她一直在门外守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原本以为这一个宫女行为举止如此大胆,迟早会被沈南昭下令拖出去砍了。
可都等了那么久了,沈南昭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这般稳定了。
放在平时要是有旁人想说教一番,沈南昭怕不是会把立刻让人把她拖出去,甚至他身边的夫子们都不是很敢在他面前把话说太重。
谁不知道,这位小太子隔三差五的就被上奏一番,就算现在是太子,可照这样下去树敌无数,这太子之位眼看着也坐不了多久。
“这个香是谁带来的?”
南鸢被香味的来源吸引过去,看着这里的香薰若有所思。
刚进这个屋里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这个香味道有点奇怪,如今越靠近这个香薰,心里的那股奇怪就越来越明显。
“这个是依姨亲自为我调的安神香,一直以来本宫总是会头疼难以入睡,用了依姨的安神香之后,就不会那么多头疼难以入睡。”
“用了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了,效果一直都很好,烦躁的时候闻到这个香味,就会平静很多。”
“我可以看一下它的香灰吗?”
“你要是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算了,我不求了,我还是走吧,”南鸢把情绪拿捏的好好的,之前她就是这么吃透沈望的,现在好了,嫁了一个这样子的,现在又生了一个这样子的。
她装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亏我一大清早的,被你父皇使阴招被迫去把偏殿都扫了,但又想着我们的太子殿下伤还重着,我就只能用尽我的家当,打通了一下嬷嬷才赶到这里来,这个药膏也是我千求万求才求来的,没想到啊,太子殿下如此绝情,奴婢还是先走吧……”
沈望要她把偏殿都扫完了,南鸢这一天不吃不喝都做不完。
所以用了点小小的手段,进凤仪宫里面拿了一点点珍珠出来,这些都是自己之前放在凤仪宫的,拿自己的东西算不上偷吧。
南鸢演戏痕迹很明显,可是她也不屑于装的太真,反正沈南昭都会上钩。
“别装了,”沈南昭啧了一声,“秋梨,她既想要那香,便分她些便是,横竖依姨素来疼我,往后定会再为我调制新的。”
可是没想到秋梨反应那么大,“不行!”
沈南昭:“为何?依姨送给本宫的东西,本宫自己也不能做主吗?”
秋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摆了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的份量只够点今日的,已经没有了。”
“可是本宫明明刚刚看到有挺多的。”
“刚刚碰了些水,其他已经用不得了。”
南鸢刚刚就觉得这个香味有点奇怪,只是说不出来,可是秋梨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更加怀疑这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她对着秋梨挑眉道:“妹妹,是没有了,还是你不想给,又或者这个香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