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尹清辉家里。
尹清辉坐在床上打游戏,被子盖住了他的下半身,凹下去的一块海绵十分明显。
尹厚德和周兴发一前一后进来 。
“一天到晚老玩那些干什么 !”尹厚德撇着嘴说,“你周叔还来也不知道迎接。”
周兴发嘴上说着没事 ,脸上露出讪讪的笑。
清辉似乎没听见,转个身 背对着尹厚德。
“小孩子不懂事啊!” 尹厚德一边陪着笑一边拉着清辉,放低了声音说:“你不是一直想着挣钱吗 ?我跟你说,给你介绍这个周叔最能挣钱了 ,他出一趟差光提成都能拿几十万 。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他答应带着你干。你要涉嫌离家远不稳定,干个两三年 ,挣到钱了也可以做别的 。 ”
周兴发踱步出去,看看家里的陈设。
房间里父子俩的谈话还在继续 。
“我哪也不想去 ,我就想待在家里 。”尹清辉说。
“待在家里干什么 !你以为在家待着就万事大吉了 ?在城市 ,你在家待着 没有人认识你 ,可以躲起来 ,但是在农村 你没有钱 ,在家待着所有人都欺负你 !”尹厚德挺起腰杆 ,声音洪亮。
他当初依着祖辈靠山吃山 ,以采石为生,一年挣不到几个钱 ,孩子的衣食都没有着落 ,还要受邻里邻居的气。今天故意把他家地耕了 ,明天把地里的庄稼踩坏,后天盖房子宅基地被人侵占……总没有消停的时候 。
然而清辉并不领情 ,任凭他说破了嘴 ,清辉依旧在那打游戏 。
“玩什么玩!”尹厚德将清辉的手机丢在一边 ,愤愤不平。
“干什么!”清辉吼道,“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你这个人除了你自己 眼里还有谁 ?我妈跟了你一辈子 ,你弄个小三出来 ,一脚就把她蹬了 。我虽然是你儿子 ,但是当初我被警察抓关在牢里的时候 ,不见你拿出个籽儿来 ,我被人骗 打的半死不活 ,不见你来救我 。现在装什么好人 !”
尹厚德听了这话 ,怔怔的看向儿子,他没想到 自己辛苦半生 养大的儿子 ,竟然是这样看他的 !他苦口婆心 念念不忘的人 ,竟然将他视作仇人一样 !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 ,点燃。这烟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 ,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味儿 ,懊恼的、悔恨的、愤懑的……
“儿啊!你要相信 ,老爸有老爸的难处 ,老爸怎么会害你呢 ?”他喃喃自语。
清辉依旧拿着手机打游戏 ,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他的手指快速按动 ,眼睛跟着游戏里的人物流转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这游戏来的重要 来的痛快 ……
尹厚德起身,他知道儿子是不会听他的了……
“周兄,我们走吧!”尹厚德起身,他背部有些佝偻,落寞的背影 一瞬间老了很多。
尹清辉瞥了一眼,继续打游戏。
周兴发知道这个事没有希望了,也没多问什么 ,识趣的跟着尹厚德出了门。
他们沿着村里的路往田里走,经过老毛子的院子。水泥糊的外墙,一道铁门拦着,院子里杂草已经没过膝盖。自从清辉的事情爆发后,老毛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也打听不到 任何信息 。
冬季的河床已经干涸,两人从河床上过去,走过河岸,穿过马路来到田间。桃树遒劲的枝丫,像掌控命运的双手 ,托举着青天 。
“儿女不孝啊!”尹厚德说,他年轻时不怕奋斗的苦 ,他以为他吃了苦 就能给儿子争个前程 ,将来不再受苦 。现在儿子长大了 ,他才发现 ,他的儿子不过是延续了他的轮回 。
周兴发举目远眺,看着茫茫的棕色土地。他曾经也在地里刨食,可是这片土地不仅没让他吃饱饭还让他成为了社会的最底层,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