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的小屋坐落在小镇边缘,被一片精心打理却难掩岁月痕迹的花园环绕,与远处雪山的冷峻形成对比,透着一股宁静的迟暮之感。当陆寒州与林晚意按响门铃时,开门的丁芸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在看到林晚意时,还是努力露出了欢迎的笑容。
“祖母在客厅,今天精神似乎好了些。”丁芸低声引他们入内。
客厅宽敞明亮,却弥漫着淡淡的药味。一位银发老妇人裹着厚厚的毛毯,靠在临窗的安乐椅上,阳光勾勒出她清瘦而轮廓依稀可见旧日风华的侧脸。她手中摩挲着一本边缘磨损的相册,眼神有些涣散地望着窗外的雪山。
“奶奶,苏阿姨的女儿,林晚意小姐来看您了。”丁芸走上前,柔声介绍。
林晚意的心微微揪紧,她走上前,将带来的杭白菊和苏绣丝巾轻轻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丁奶奶您好,我是晚意。我母亲是苏念卿。”
“念卿……?”丁琳夫人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目光落在林晚意脸上,起初是茫然,随即,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慢慢泛起了涟漪。她颤抖地伸出手,林晚意立刻上前握住,那手干枯而冰凉。
“像……真像念卿年轻的时候,尤其是这眉眼……”丁琳夫人喃喃道,眼神渐渐聚焦,透出一种跨越时空的怀念与悲伤,“念卿啊……苦命的孩子……”
老人的记忆如同断线的珍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与苏念卿少女时代的趣事,一起读书、一起偷偷溜去听戏、一起分享心事……那些鲜活的细节从一位耄耋老人口中说出,带着年华逝去的伤感,也让林晚意眼眶微湿,仿佛触摸到了母亲从未对她提及的、明媚飞扬的青春。
“念卿后来……嫁去了林家,我们都以为她总算有了依靠。”丁琳夫人的语气低沉下来,带着愤懑与无奈,“可谁知道……林家那些人,狼子野心!他们看中的,哪里是念卿,分明是念卿背后可能带来的……苏家的秘密!”
林晚意呼吸一窒,与身旁一直沉默守护的陆寒州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触及核心了!
“苏家的秘密……丁奶奶,您知道‘明月珰’吗?或者……‘守璧人’?”林晚意小心翼翼地问,心跳加速。
丁琳夫人听到“明月珰”三个字,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抓紧了林晚意的手:“那东西……是祸根!苏家因为它……你母亲也因为它……”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丁芸连忙上前为她拍背顺气。
缓过气来,丁琳夫人似乎耗尽了力气,靠在椅背上,闭目良久。就在林晚意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时,她却又缓缓睁开眼,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众人,望向了更遥远的过去。
“念卿怀着你的时候,就预感不妙……她偷偷找过我一次……”老人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林晚意不得不俯身靠近才能听清,“她说……林家不可信,苏家的担子太重,她怕护不住你……她交给我一样东西,说如果……如果她有不测,或者你将来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再交给你……”
林晚意浑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母亲……竟然还留下了东西给丁奶奶?
丁琳夫人示意丁芸,丁芸会意,从房间一个古老的五斗柜最底层,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物件,看起来像是一封信。
“就是这个……我一直藏着,连小芸都没告诉……”丁琳夫人将那个油布包颤巍巍地递到林晚意手中,眼神带着一种完成重托的释然与深深的怜惜,“孩子……你长得很好,念卿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有些真相,很残忍,但你……有权利知道……”
手握那沉甸甸的、带着母亲最后嘱托的油布包,林晚意泪水夺眶而出。这不仅仅是线索,更是母亲在生命最后时刻,为她铺下的后路,是跨越生死界限的母爱证明。她紧紧将油布包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当年的温度与不舍。
“谢谢您,丁奶奶……谢谢您为我母亲做的一切,也谢谢您守护它到现在……”林晚意哽咽着,深深地向老人鞠了一躬。
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感动。追寻真相的道路布满荆棘,但每每在她以为山穷水尽时,总能感受到来自先辈、来自爱人、来自母亲故友的温暖与支撑。这让她更加坚定,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母亲,也为了所有守护过她的人。
陆寒州走上前,轻轻揽住林晚意颤抖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支撑。他看着丁琳夫人,郑重承诺:“丁奶奶,您放心,我会保护好晚意,无论面对什么。”
丁琳夫人看着他们,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缓缓点了点头。
离开丁家时,林晚意的心情无比复杂,既有得到母亲遗物的激动,又有对即将揭晓真相的忐忑,更有对丁琳夫人身体状况的担忧。但她握着陆寒州的手,步伐却异常坚定。
回到山腰木屋,林晚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却又极其小心地,一层层打开了那个油布包。
里面果然是一封信,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信上是母亲苏念卿那熟悉而娟秀的笔迹,开头便是:
「吾儿晚意亲启: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母亲想必已不在人世。有些关于你身世的真相,埋藏多年,如今该让你知晓了……」
林晚意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跳如擂鼓!
身世真相?
难道她……并非林家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