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的车轮碾过纪家老宅门前嵌着暗纹的青石板时,檐角的铜铃只发出一声极轻的震颤。
候在车门旁的佣人早已躬身待命,见纪梵身影动了,立刻上前将劳斯莱斯的车门拉开,动作利落却不敢多抬半分眼。
纪梵先下了车。纪梵长腿迈出,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肩线如刀裁,指尖夹着的雪茄尚未点燃,却已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纪梵却没像往常一样径直往老宅走,反而转身绕到车身另一侧。
廊下侍立的一排佣人瞬间僵住,都忍不住抬眼看去纪少的方向。
下一秒,众人便见纪梵拉开车门,指尖虚虚护在车门框上方,正好挡在沈清额前,连语气都染了旁人没听过的轻缓:“慢些,别撞着。”
他还侧身伸出手,颇具绅士风度般的指腹轻轻托住沈清的手腕,帮她避开了低矮的车门框,动作轻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瓷器。
众佣人似乎看到什么新鲜事似的,一个个忍不住多瞄几眼。瞬间交头接耳,小声八卦起来。
“是纪总带客人来了。”擦窗的许姨用麂皮布挡住半张脸,声音压得极低。她在纪家做了十八年,都不曾见少爷带过任何女性回来,亲眼见过有女星或者千金小姐借着合作名义打听到老宅,想蹭进老宅,被保镖直接拦在巷口,更听纪少不止一次对特助说“以后有女的来,直接扔出去”,这还是头回见他主动带女人踏入这栋藏着三代底蕴的宅院。
纪梵护着沈清的身影刚消失在老宅玄关,一直怔愣在台阶上的管家福伯才缓过神。
他喉结狠狠滚了两滚,先板起脸转向仍在窃窃私语的佣人们,沉声叮嘱:“都站好自己的岗!纪总和客人的事,不许多嘴多舌瞎传,坏了规矩你们离职去!” 话虽严厉,尾音却藏着压不住的发颤。
等佣人都规规矩矩低下头,福伯那紧绷的脊背瞬间松了,脚步都透着股发飘的欣喜——他不敢耽搁,转身就往老宅内院跑,恨不能立刻把这消息报给老爷夫人。可太过激动刚迈下两级台阶,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前趔趄了半步,差点跌倒在地。
身旁的年轻佣人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托住他的胳膊:“福伯您小心!”
佣人们都瞧得明白——平时不管遇上多大事都能稳住阵脚的福伯,此刻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带着点没稳住的轻颤,嘴角压了又压,还是忍不住往上翘,那股子藏不住的高兴,比老宅院里春天开得最艳的海棠花还显眼。
福伯扶着腰缓了缓,指尖按了按方才踉跄时蹭到的地方,又下意识理了理衣襟——哪怕心里急得像揣了只兔子,体面还是得顾着。
可没等站满三秒,他就转身往内院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嘴里还默念着“得赶紧告诉老爷夫人”,那急切的模样,倒像是怕晚了半分,这桩让他激动的事就飞了似的。
沈清一路跟着纪梵进来,她还是第一次来到纪梵的宅院,一路上她遵守规矩,像林黛玉只是半低着头,用眼角偷偷去观察整个宅院的布局,倒和她前世住的侯府的气派有的比,纪梵领着她七绕八拐,终于到了内院的书房。
沈清见了纪老,先是微微颔首,动作得体又不失分寸,声音清软却稳:“纪老您好。” 没有半分局促,倒让厅里原本凝滞的空气都松了些。
纪老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两颗油亮的核桃,目光落在沈清身上时,原本微沉的脸色渐渐松了,眉梢眼角都透着满意——这姑娘模样周正,性子看着也稳,方才电话里那清亮又不怯场的声线,可不就是她?
心里越满意,纪老越忍不住调侃,悄悄朝纪梵递了个挤眉弄眼的眼神,那模样活像个等着看好戏的老顽童。
纪梵却像是没瞧见,上前一步站在沈清身侧,抬眼看向纪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静:“爷爷,先说正事” 话落,还不动声色地往沈清那边挪了半寸,挡住了纪老过于热切的目光——耳尖却悄悄泛了点浅红,只是被他垂着眼帘掩住了。
一提到星纹片,纪老脸色骤然一沉,指尖下意识顿住,看向沈清的目光多了几分凝重:“你竟知道星纹片?”
沈清没多言,只是缓缓点头,神色平静无波。
“星纹片亮起时,你做了什么?”纪老的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沈清沉吟片刻,将肩头斜挎的古琴轻放在案上,抬眼时眼底带着一丝笃定。
她没有解释,只是指尖落弦,《松风吟》的旋律再度响起——这一次,纪梵眸中满是惊色,纪老则紧盯着星纹片的变化,指节不自觉收紧。
曲声渐歇,纪老才收回目光,眉峰微蹙,若有所思地看向沈清:“你可知这星纹片,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清迎上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暂时还不清楚。”
纪老刚刚想开口,就被热闹的声音打断。
“阿梵带了姑娘回来?”纪母手里的玉如意还没攥热,听见管家来报,当即放下茶盏,裙摆扫过雕花椅脚都没顾上,脚步匆匆往书房去——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对管家福伯道:“吩咐阿姨多做几个菜。”
福伯像领到什么奖金似的高兴应下,立马去办。
纪母刚到书房门口,没急着推门,先隔着半开的花窗往里望。就见沈清端坐在琴案前,月白长衫的袖口轻轻挽着,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指尖落弦时不疾不徐,琴曲的调子从她指缝里淌出来,不张扬,却透着股子定心的温润。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坐姿都端得周正,不是刻意板着的僵硬,是打小养出来的从容,连琴尾那点不小心蹭到的墨痕,都被她这气质衬得雅致起来。
纪母心里先软了半截,推门进去时,语气都放轻了:“姑娘这琴弹得真好,听着心里都敞亮。”
沈清闻声抬眼,指尖轻轻收住余音,起身时动作不慌不忙,声音温温柔柔的:“过奖了,让您见笑了。”
这头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笑语声。三伯母、五婶娘几个女眷,脚步轻快地进来,嘴里说着“啊梵带女子回来了,在哪我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