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屏息凝神,数着那沉重如闷雷的气流声:一息、两息……巨蟾毫无异动,呼吸依旧粘滞均匀。
指尖因过度用力而麻木,他强迫自己忽略脚下那生命律动带来的眩晕感,将重心极其缓慢地向左脚转移。
粘液吸吮着鞋底,每一步都像在沼泽中跋涉,距离坑壁的岩石依旧遥远,绝望如影随形。
目光死死锁住前方,他抬起右脚,在惨淡月光下搜寻下一个落脚点,疣粒与棘刺构成的死亡石林在视野中扭曲晃动,每一步都赌上性命。
生的路,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如此虚幻又如此真实。
右脚支撑,左脚悬空寻找着下一个落点。
汗水混合着冰冷腥臭的粘液,早已浸透了后背,额发黏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刺痒,他却连抬手拂拭的念头都不敢有。
每一步移动都耗费着他仅存的体力与意志,距离坑壁那嶙峋的岩石边缘似乎只近了微不足道的几寸,却像是横跨了整片地狱。
就在他左脚尖即将触碰到另一片相对低洼的缝隙时,脚下巨蟾背部靠近他右后方的一大片区域,那些覆盖着粘液、形如巨大石笋的密集棘刺群,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集体蠕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蠕动极其缓慢、粘滞,仿佛皮肤下有什么庞大的筋肉在无意识地、慵懒地舒展或收缩。覆盖其上的粘液随之泛起一层层油亮湿滑的涟漪,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
那片“石林”的轮廓在程野惊恐的瞳孔中扭曲、变形,如同活物苏醒的前兆。
程野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他僵在原地,连指尖都因极度的恐惧而彻底麻痹,仿佛化作了脚下巨蟾背脊上的一块冰冷岩石。
时间在粘稠的恐惧中彻底凝固了。
他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只能用尽全部感知,死死锁定那片蠕动过的区域。
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等待着那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惊天动地。
冷汗不再是滑落,而是如同冰冷的溪流,无声地冲刷着他的脸颊、脖颈,浸透早已湿透的衣襟,带来刺骨的寒意。
那片覆盖着粘液、如同石笋林般的密集棘刺群,在完成那一下令人魂飞魄散的集体蠕动后,似乎又陷入了更深沉的死寂。
粘稠的涟漪渐渐平复,只剩下月光在湿滑表面勾勒出的冰冷线条。
没有后续的抽搐,没有更剧烈的起伏,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真的只是这头沉睡巨兽一次无意识的、深沉的梦呓。
然而,那短暂的、几乎被忽视的粘滞感,却如同烙印般刻在程野的感知里——那不是岩石的冰冷坚硬,而是血肉筋膜的弹性回弹!
这看似嶙峋崎岖的“地面”,根本就是这怪物活生生的、覆盖着厚重角质与粘液的皮肤!
他悬着的那只脚,脚尖还虚点在目标缝隙的上方,此刻却重逾千斤,连一丝一毫都不敢再落下。
怀里的旺旺像一个无声的铅坠,提醒着他此刻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性命。
每一次巨蟾悠长呼吸带来的起伏,都让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上,脚下是沸腾的岩浆,只是被一层薄薄的地壳勉强覆盖。
那悠长而粘滞的呼吸声,依旧如同沉闷的雷声滚动在深渊般的坑底,节奏未变。
这唯一的、微弱的声音,此刻成了程野唯一的救命稻草。它还在沉睡!
至少,还没有完全醒来!
他必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
程野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强行驱动着僵硬的肌肉。悬在空中的左脚,以慢得令人窒息的速度,极其轻微地向下探去,脚尖终于触碰到那片预想中的、相对凹陷的缝隙。
粘液冰冷滑腻的触感包裹着脚趾,带来一阵阵恶寒,但落脚处的“地面”似乎确实比踩在凸起的疣粒上稍显“踏实”那么一丝丝——尽管这踏实感依旧建立在那令人作呕的生命律动之上。
他不敢有任何停顿,身体的重心如同挪动一座大山,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向左脚转移。
脚下的粘液在压力下发出微不可闻的挤压声,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让程野的心跳漏掉一拍,几乎要冲破喉咙。
重心终于完全落在那微不足道的支点上。右脚得以稍稍抬起。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前方,在疣粒与棘刺构成的死亡迷宫中,寻找下一个可能的、能发出最小声音的落脚点。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踩在薄冰上,踩在沉睡巨兽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
生的希望,在惨淡月光下指引着他,而绝望的深渊,就在每一次粘液的滑腻触感中,在他脚下无声地蔓延。
程野的右脚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目光在脚下那片覆盖着冰冷粘液、如同地狱石林般的棘刺与疣粒间逡巡,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相对安全的缝隙。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右肩撕裂的剧痛,汗水混合着粘液的腥臭,不断从额角滚落。
终于,他锁定了一处目标——两块巨大疣粒之间,一道相对狭窄、粘液似乎被挤开少许的沟壑。
那沟壑的边缘,覆盖着湿滑的反光,但在密集的棘刺丛林里,这已是最平坦的选择。
他屏住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将悬着的右脚,以几乎凝滞的速度,朝着那道缝隙落去。
脚尖率先触碰到冰冷粘稠的液体,那股滑腻的吸力瞬间包裹上来,像无数细小的触手攀附着鞋底。
轻微的“滋溜”声响起,如同绝望的叹息,在巨蟾沉重的呼吸间隙里,清晰得刺耳。
程野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怀里的旺旺都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极致的紧张,冰冷僵硬的身体贴得更紧。
不是苏醒!不是!
一股混杂着庆幸和更深刻恐惧的寒意窜上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