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轻轻敲了敲门,等待着回应。
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刺耳摩擦,门板的移动流畅得近乎诡异,仿佛不是金属,而是某种更沉重、更冰冷的东西在挪移。
一股混杂着陈旧机油、浓烈药草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电离后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程野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暗金覆盖的骨骼,那寒意并非空气的温度,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能量流,瞬间扫过他的身体,让他核心深处那如同布满裂纹玻璃的剧痛猛地一缩,随即又爆发出更尖锐的嗡鸣。
怀中的旺旺更是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嘶鸣,滚烫的身体似乎要将那寒意都灼烧殆尽,却又被更深的不适笼罩。
门后,光线昏暗。
一个佝偻的身影几乎融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那并非正常的瞳光,而像是两块打磨过的、吸收着所有光线的深色矿石,冰冷、锐利,不带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他穿着一身看不出材质、沾满各色污渍的连体工装,头发花白而杂乱,如同被电流反复梳理过。
那对非人的眼睛,先是落在程野身上,上下扫视,目光如有实质,刮过程野暗金覆盖的皮肤和骨骼,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他体内那濒临崩溃的核心。
那视线带着一种审视材料的漠然,让程野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摆上工作台的破损器械。
然后,那双眼睛的焦点移到了程野怀中那团滚烫的、散发着混乱能量气息的小兽身上。
老秦的目光,在触及旺旺颈侧那片狰狞的、暗金与赤红交织的结晶伤疤时,骤然凝固了。
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一丝极淡的、近乎惊讶的涟漪,随即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对冰冷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从旺旺的伤疤,移回到程野脸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联系。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无形的、令人骨髓发冷的能量场在无声地流淌,以及旺旺因痛苦而愈发急促滚烫的微弱呼吸。
终于,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石头摩擦的声音,从老秦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程野紧绷的神经:
“小子,抱着个快炸了的能量熔炉,进来。”
程野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旺旺侧身挤进那道狭窄缝隙。
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界废墟的光线,也隔绝了最后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室内比门外更暗,只有几盏挂在墙上的、散发着幽绿色或暗蓝色荧光的、由扭曲管道和不明晶体构成的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空气里那股混合气味更加浓烈,药草的苦涩、机油的粘腻、还有那种类似高压电击穿空气后留下的焦糊与金属电离的腥味,直冲鼻腔,让程野本就翻腾的核心更加不适。
脚下的地面并非泥土或金属板,而是某种粗糙、布满细小颗粒、微微散发着温热的暗色石材,踩上去有种奇异的吸力感。
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但被各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巨大而锈迹斑斑、缠绕着粗壮管线的机器残骸堆叠在角落,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工作台上散落着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细碎晶体、扭曲的金属零件、盛放着五颜六色粘稠液体的玻璃罐;墙壁上钉满了各种图纸,上面画满了复杂到令人头晕的能量回路和奇形怪状的机械结构,旁边还挂着风干的草药、不知名生物的骨骼和几块散发出微弱能量波动的奇异矿石。
整个空间像是一个疯狂科学家、老巫医和废品回收者的巢穴。
老秦已经转过身,佝偻着背,无声地走到一张由整块厚重金属板构成的工作台前。
他没有看程野,那双非人似的眼睛牢牢锁定着旺旺,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更像是在读取某种复杂仪器上疯狂跳动的数据。
旺旺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似乎连细微的痉挛都停滞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住,紧接着却爆发出更剧烈的颤抖,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颈侧那片结晶伤疤的光芒骤然变得刺眼,暗金与赤红如同熔岩般在皮下涌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放上来。”老秦的声音依旧干涩冰冷,像是指甲刮过岩石。
他指了指工作台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区域,那里刻着一个复杂的同心圆凹槽,凹槽边缘镶嵌着几颗黯淡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黑色石头。
程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旺旺体内那股濒临爆发的恐怖能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强忍着核心的剧痛和内心的恐慌,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小兽放在冰冷的金属台上。
旺旺的爪子无意识地抠抓着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它的眼睛痛苦地睁开一条缝,金红色的瞳孔涣散而充满痛苦,倒映着程野暗金色的下颌轮廓。
老秦枯瘦如鹰爪的手,没有直接触碰旺旺,而是悬停在伤疤上方几寸的地方,缓慢地移动着。
他的指尖萦绕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光晕,随着他的动作,工作台周围那些幽绿色的灯光开始不规律地闪烁,空气中那股无形的能量场骤然增强,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了程野的肩头和意识上,让他核心的嗡鸣瞬间变成尖锐的撕裂感,眼前阵阵发黑。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痛哼出声。
“能量对冲……本源撕裂……”老秦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程野的耳朵。
他的目光从旺旺身上移开,落在程野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