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自极光冰渊而出,周身气度已与往昔截然不同。眉心处那枚初成的轮回道种虽隐而不显,却自有一股混沌深邃的意韵流转,令他仿佛与这片天地,又与那天外星空,都多了一丝玄之又玄的联系。修为虽未突破至元婴后期,却已臻中期极致,婴元之凝练,神识之敏锐,远超同阶。
他并未立刻返回轮回殿。冰渊深处摧毁蚀界魔藤母株、凝聚轮回道种,功德虽降,却也必然惊动了暗渊背后的存在。北境之事,需做个了结,尤其是与冰灵族之间,那由冰芸圣女留下的界外星图残片所引发的因果,也该到了厘清之时。
他循着当初冰芸圣女留下的那一丝极淡的族裔气息指引,向着北境更深处,那片被永恒冰封,传说连时光都能冻结的“万古冰原”核心地带飞去。
越往核心,景象越发奇绝。不再是单纯的冰雪,而是出现了由纯粹寒冰法则凝聚而成的冰晶森林、流淌着液态极寒元气的冰河、以及悬浮于半空、折射出七彩光晕的冰棱山峦。这里的天地灵气稀薄到了极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极寒本源之力,寻常修士在此,只怕瞬间便会化为冰雕。
也唯有冰灵族这等天生亲近寒冰法则的种族,才能在此等绝地生存繁衍。
飞行数日,前方出现了一座巍峨耸立、通体宛如蓝宝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冰峰。冰峰直插天际,峰顶隐没在狂暴的冰屑风暴之中,散发出浩瀚无匹的威压。这里,便是冰灵族世代守护的圣山——「归墟冰峰」。
王明刚靠近冰峰百里范围,前方虚空涟漪荡漾,数道身影凭空浮现,拦住了去路。为首者,是一名手持冰晶权杖、面容笼罩在寒雾中的老妪,其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元婴初期的修士。她身后跟着数名金丹期的冰灵族战士,皆神情冷峻,戒备地盯着王明。
“外来者,此地乃冰灵族禁地,速速退去!”老妪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手中权杖顿于虚空,一圈肉眼可见的冰环扩散开来,带着冻结神魂的寒意。
王明停下遁光,神色平静,并未因对方的戒备而动怒。他拱手一礼,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冰灵族耳中:“在下轮回殿王明,受贵族冰芸圣女所托,特来拜访贵族大长老,有要事相商。”
“冰芸圣女?”老妪瞳孔微缩,笼罩面容的寒雾似乎波动了一下,她仔细打量着王明,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疑虑,“圣女失踪多年,你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她并未轻易相信,冰芸圣女乃是族中重要人物,其失踪是族中一大痛事。
王明不语,只是缓缓取出了那枚一直被他小心保管的冰晶符文——界外星图残片。当这枚符文出现的刹那,其内部模拟星辰的光点自然流转,与这片天地间弥漫的极寒本源之力,以及冰峰深处某种存在,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同时,王明刻意引动了眉心初成的轮回道种一丝气息。一股包容万物、轮转生死的混沌道韵弥漫开来,虽不强烈,却瞬间将那老妪散发出的冰寒威压化于无形。更重要的是,这股道韵之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他们冰灵族古老传承中记载的、唯有对天地法则领悟到极高层次方能触及的“本源”意味。
老妪脸色骤变,身后的冰灵族战士更是忍不住后退半步,眼中露出骇然。他们能感受到,眼前之人并非依靠蛮力,而是其本身的存在,其道,就隐隐凌驾于他们的寒冰法则之上!
“这……这是……”老妪死死盯着王明手中的冰晶符文,又感受着那股令人心悸又忍不住想要亲近的道韵,脸上的冰霜终于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与一丝敬畏,“阁下……请随我来!”
她态度瞬间转变,侧身让开道路,并示意族人解除戒备。能持有圣女信物,且身负如此玄妙道韵之人,绝非寻常,恐怕真与圣女有旧,甚至可能关乎族群未来。
在王明引动道种气息的刹那,归墟冰峰深处,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构筑而成的宏伟殿堂内,一位端坐在冰玉王座上、身形近乎透明、仿佛与整个冰峰融为一体的苍老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眸。那眼眸中,仿佛蕴含着北境万古的风雪与寂寥。
“引动本源的道种……还有那熟悉又陌生的星图气息……终于来了吗?”苍老的叹息在空荡的殿堂中回荡。
王明跟随那老妪,穿过层层叠叠、铭刻着古老冰纹的结界,终于进入了冰灵族的真正核心——位于冰峰内部的一座巨大冰晶之城。城市建筑皆由寒冰铸就,美轮美奂,街道上有零星的冰灵族人行走,无论男女老幼,皆气息纯净,带着天生的寒意。
很快,王明被引到了那座最高的冰殿之前。
“大长老已在殿内等候,阁下请自行入内。”老妪在殿门外止步,恭敬地说道。
王明点头,推开那扇铭刻着繁复星辰与冰花图案的巨门,迈步而入。
殿堂内空旷而寂静,唯有中央的冰玉王座上,那位气息与整座冰峰几乎合一的老者。他看起来极其苍老,皮肤如同干裂的冰层,但那双眼睛却清澈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轮回殿主,王明。”老者缓缓开口,声音直接响在王明的心神之中,“老夫乃冰灵族大长老,寒寂。你能至此,手持芸儿信物,身负轮回道种,更在冰渊之下,焚灭那窃取星辉、污秽本源之魔物……此间因果,老夫已感知一二。”
王明心中微凛,这位大长老的修为,恐怕已至元婴后期,甚至触摸到了此界极限的边缘,而且与此地冰峰本源相连,感知能力惊人。他再次拱手:“晚辈王明,见过寒寂长老。冰芸圣女当年于我有赠图之谊,嘱托我将此物交还贵族,并探查暗渊之秘。如今魔藤母株已毁,此物物归原主。”他将那冰晶符文托于掌心。
寒寂大长老的目光落在符文之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与哀伤,他并未立刻收取,而是叹道:“芸儿……她可是已遭不测?”
王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将当年在黑水泽遭遇冰芸圣女被魔种侵蚀,最终自我兵解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唯有冰峰本源流动的细微嗡鸣。
良久,寒寂大长老才缓缓抬手,那枚冰晶符文轻飘飘地飞回他手中。他摩挲着符文,仿佛在感受其上残留的族裔气息,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暗渊……蚀界……我族守护此峰,看守这片星骸之地万载,便是为了阻止域外魔物染指此界星核通道……奈何,力有未逮,连芸儿也……”
他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王明:“王殿主,你既已凝聚轮回道种,当知此界天地之限。元婴圆满,即是终点,亦是天罚之始。此界,实乃一座囚笼。”
王明坦然与之对视:“晚辈已知。正因如此,才需寻那超脱之路。贵族世代守护星图,想必知晓离开此界之法?”
寒寂大长老深深地看着王明,似乎在做某个重大的决定。他手中权杖轻轻一顿,整个冰殿微微震颤,王明手中的冰晶符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冰殿穹顶之上铭刻的无数星辰图案相互呼应!
刹那间,整座冰殿仿佛消失了,王明感觉自己置身于无垠的星空之下!周围是缓缓旋转的星河,远处是明灭不定的星云,而在他面前,一幅比冰晶符文记载详细千百倍的巨大星图,缓缓展开!
星图核心,清晰地标注着“青云界”的位置,果然如同边缘的一粒尘埃。而以此为中心,延伸出数条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路线,指向星空深处。其中一条相对清晰的路径旁,标注着古老的冰灵族文字,经由寒寂大长老的精神意念翻译,传入王明脑海:
「葬星古路,险阻重重,星骸遍布,界兽横行,然亦是通往‘星域彼端’之古老航道,千年一现之机,将于三年后于‘陨星海峡’开启……」
除了这条“葬星古路”,星图边缘,还有一些更加隐秘、更加危险的标记,指向一些光怪陆离的星域,其中一些区域的描述,让王明都感到心惊肉跳。
“这,便是我冰灵族世代守护的完整‘界外星图’。”寒寂大长老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如今,老夫将其展示于你。”
王明心神震撼,凝视着这幅浩瀚星图,特别是那条“葬星古路”。三年后开启……这与之前感应到的星海古路信息吻合!
“大长老为何……”王明看向寒寂的虚影。
“因为希望。”寒寂大长老的虚影凝实,目光灼灼地盯着王明,“我冰灵族困守此界囚笼太久,血脉之力日渐稀薄,终将随此界一同寂灭。暗渊之患,更是迫在眉睫。你,王明,身负轮回,初成道种,能引动星辉,不惧此界压制……你是万载以来,最有可能打破囚笼,为我族寻得一线生机之人!”
“老夫代表冰灵族,愿举族归附轮回殿,奉你为主!只望你,在踏上星路,超脱此界之时,能带我族部分血脉种子……离开这绝望牢笼,前往星海,寻一处能让我族延续之地!”
声音铿锵,带着一个古老种族最后的期盼与决绝。
王明看着眼前浩瀚的星图,感受着寒寂大长老那近乎燃烧神魂般的决意,心中波澜起伏。收服冰灵族,得其完整星图,无疑是拥有了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钥匙与向导。但这也意味着,他肩上承担的责任,又多了一分。
他沉默片刻,迎着寒寂大长老期盼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坚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