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王老鬼一口浓茶直接喷了出来，溅得满桌子都是。
他猛地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大，身下的椅子都被带翻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那只独眼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蒙正。
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蒙将军！你他娘的这是跟我开玩笑？”
他那沙哑的嗓子甚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
“半步觉醒？连天魂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你让他们来护送车队？”
“你他妈是嫌我王老鬼命太长了，还是嫌我221车队的兄弟死得不够快？”
他的唾沫星子喷了蒙正一脸。
正常情况下，进入天之痕执行任务的觉醒者基本都是二阶以上。
有一些情况特殊的一阶，也能做一些事。
但是半步觉醒，那真的是闻所未闻。
“昨天的护卫队，队长是二阶巅峰，带了四个一阶！”
“就这么一支队伍，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没了！”
“现在你给我送来两个一阶，外加两个连奶都没断的娃娃？”
“这是护卫队？这是移动的靶子！是给那些畜生送点心去的！”
王老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禾和洛冰。
“咱们运输队都是烂命一条，死就死了！”
“但车上的物资怎么办？那他妈是前哨站几千兄弟活下去的希望！”
“就让这几个娃娃拿去打水漂？”
调度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在角落里打盹的老兵，也都纷纷坐直了身体，看向这边。
他们见识过王老鬼发火，但从没见他敢对着一个将军这么吼。
蒙正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抬手，抹了一把脸。
“王老鬼。”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你是在质疑我的命令？”
王老鬼胸膛剧烈起伏，那只独眼里布满了血丝，与蒙正对视着。
几秒钟后，他眼中的疯狂和愤怒，终究还是被一种名为“服从”的东西取代了。
他是在这片土地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兵。
他知道军令如山这四个字，是用多少人的血写成的。
他颓然地垂下头，沙哑着嗓子道：“……不敢。”
“那就执行。”蒙正的语气冰冷。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这次的任务，让221车队，走王家的那条“黄金”线。”
说完，他不再看王老鬼那张比死了还难看的脸，转身对陆禾四人道：
“他会安排好一切。记住，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蒙正深深地看了陆禾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期许，也有警告。
随后，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调度站，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忙碌的人群中。
调度站里，王老鬼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椅子坐下，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
他没有再看陆禾他们一眼，只是拿起桌上的通讯器，有气无力地吼道：
“221车队准备出发，护卫队换了新人，都他妈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他一边吼着，一边用那只独臂在电子报告板上胡乱划拉着。
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他妈的，四个拖油瓶……”
“走王家那条“黄金”线？那条路是安全！”
“但是再安全也不是对半步觉醒说的！”
白取心听得拳头都硬了，刚想发作，就被陆禾按住了肩膀。
“走吧。”陆禾神色平静，仿佛完全没听到王老鬼的咒骂。
四人走出调度站，刺眼的昏黄天光照在脸上，让人有些恍惚。
重型卡车引擎的轰鸣和金属的碰撞声再次将他们包围。
“这叫什么事啊！”
白取心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踢在一旁的轮胎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咱们是来拼命的，不是来看人脸色的！那个‘留一手’，气死我了！”
苏晓雨也有些垂头丧气。
她本来就担心，现在更是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洛冰还是一言不发。
自从进入补天城，她就没怎么说过话。
陆禾没有理会白取心的抱怨，反而看向了苏晓雨。
“小雨，你刚才听清蒙将军最后说的话了吗？”
“嗯？”苏晓雨愣了一下。
“他让我们……走王家的那条什么线？”
“对。”陆禾点点头，嘴角不由扬起。
“王家。”
白取心一听这两个字，这才反应过来，火气更大了。
“王家？妈的，真是冤家路窄！咱们这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啊！”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安排了。
跟一群嫌弃自己的队友，走一条死对头家族控制的路线。
这不等于把脖子伸出去让人家砍吗？
“不。”陆禾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算计”的光芒。
“恰恰相反，去王家比哪里都安全。”
这话一出，白取心和苏晓雨都愣住了。
就连洛冰的美眸中也闪过一丝困惑。
陆禾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你们想，王家现在最想干什么？”
“杀了我们呗！”白取心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陆禾打了个响指。
“他们想杀我们，尤其是想杀我。”
“但他们敢在补天城里，在稷下学宫和蒙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吗？”
白取心摇了摇头。
“他们不敢。”陆禾继续道。
“所以，如果要对我们不利，他们只能等我们出城，在野外动手。”
“那我们现在走他们的路，不是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吗？”
苏晓雨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陆禾的笑容愈发玩味。
“你想，如果我们这支由蒙将军亲自指派，刚刚在调度站大张旗鼓备案的队伍。”
“‘恰好’在王家控制的补给线上，全军覆没了。第一个被怀疑的会是谁？”
白取心和苏晓雨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他们不是傻子，只是没往这个方向想。
经陆禾这么一点拨，瞬间豁然开朗。
“是王家！”白取心脱口而出。
“对。”陆禾看着他，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到时候，无论是不是他们干的，稷下学宫的怒火，都会倾泻到王家的头上。”
“你觉得王家的家主，会做这种亏本生意吗？”
苏晓雨的嘴巴张成了“o”型，呆呆地看着陆禾。
大脑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
“所以，”陆禾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戏谑。
“王家现在不仅不会对我们动手，反而应该把我们保护得好好的。”
“他们比我们自己，更不希望我们出事。”
“他们得确保我们这几尊‘瘟神’，能平平安安地离开他们的地盘。”
“否则，这口黑锅，他们背定了。”
一番话说完，现场一片寂静。
白取心愣愣地看着陆禾，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卧槽……队长，意思是蒙将军这是故意保护咱们？”
蒙正会这样做，陆禾也确实没想到。
现在这个情况，无异于几人可以“为所欲为”。
当然，还是需要小心那些异兽。
对于异兽来说，可不讲人情世故。
“所以，”陆禾拍了拍还在发愣的白取心的肩膀，朝着车队位置走去。
“别愁眉苦脸了，打起精神来。”
“咱们这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是去当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