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那惊怒交加、充满了扭曲与疯狂的咆哮,不再仅仅局限于祝龙的识海,而是如同滚滚雷霆,直接在这片被深青色光晕笼罩的战场上空炸响!
他赖以横行、耗费了无数【归墟草】精华和邪法祭炼才成就的、近乎无敌的黑煞尸傀,竟然被这看似普通的大地陷坑和藤蔓束缚得难以动弹!
而他眼中那些如同蝼蚁般、只配作为血食和傀儡材料的山民,此刻竟能手持凡铁,轻易地斩杀他麾下的僵傀!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力量认知的景象,这凭空而来的、能够加持凡铁、操控地脉的诡异力量,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
“这是什么邪法?!你手里那破龟壳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能引动地脉,加持凡兵?!”
“呃啊啊啊——!!!动…动不了!我的蚀魂丝…被…被这片山河锁住了!不——!!”
另一边,徐海残魂操控的那几个以诡异角度扑向洞口的僵傀,在接触到洞口附近弥漫开的那圈凝若实质的深青色光晕涟漪时,仿佛不是撞上了空气,而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凝聚了万钧山岳重量的铜墙铁壁!
它们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身体被一股浩瀚厚重、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拍在了地上,深深嵌入泥土之中!
更可怕的是,它们体内那几缕作为操控核心的、属于徐海本源的阴毒蚀魂丝,仿佛被无数条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大地规则锁链瞬间捆缚、勒紧!
任凭徐海如何催动残魂之力,也无法再让这些僵傀动弹分毫,甚至连收回那几缕蚀魂丝都做不到!
徐海残魂发出了凄厉到变调、充满了极致恐惧与绝望的尖啸,那啸声之中,再无之前的阴险狡诈,只剩下对这股仿佛代表着整片湘西山河意志的浩瀚力量的无边恐惧!
岩洞入口那岌岌可危的危机,在这【引辰归元】龟甲引动的山川之力面前,瞬间冰消瓦解!
而手持龟甲,如同山岳般矗立在战场中央的祝龙,此刻,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双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眸子,越过挣扎的黑煞尸傀,越过惊恐的普通僵傀,仿佛直接锁定了隐藏于暗处的王直与徐海。
他手中那方【引辰归元】龟甲,光芒愈发深邃、厚重,与整片战场的脉搏,同步跳动。
祝龙依旧保持着那单膝跪地、右掌死死按压着【引辰归元】龟甲的姿势,如同一座与大地焊在一起的青铜雕像。
额角两侧,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跳不止,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鬓角渗出,混杂着之前喷溅的血污与尘土,沿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和下颌滚落,砸在光芒流转的龟甲之上,瞬间便被那厚重的能量蒸发。
强行引导、驾驭如此磅礴浩瀚的山川地脉之力,对他这具早已被【回光返照】透支、又被归墟邪念侵蚀的身体而言,是远超极限的负担!
每一次地脉之力的奔涌、每一次战场规则的微调,都如同在他脆弱的经脉和识海中引爆一颗颗微型的炸弹!
他胸前那方深青色龟甲,在爆发出那逆转战场的璀璨光晕后,光芒明显黯淡了一瞬,仿佛能量被瞬间抽空。
表面那些原本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的山川星辰光之脉络,此刻也变得有些迟滞、生涩,仿佛不堪重负。
左脸颊上,那些狰狞的蛇鳞邪纹在王直那惊怒交加、充满了扭曲意志的咆哮刺激下,如同被浇上了滚油,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蠢蠢欲动地试图向颧骨方向蔓延。
而【回光返照】那燃烧生命本源带来的恐怖反噬,更是如同无数柄无形的钝刀,在他五脏六腑深处疯狂地切割、搅动,带来一阵阵令人几欲昏厥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生机从最深处彻底撕碎。
内外交困,肉身与灵魂皆在崩溃的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就在这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的临界点——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带着盎然生机与古老威严的奇异嗡鸣,自祝龙心脉最深处悄然响起!
一直蛰伏于他体内、曾数次救他于危难之际的——金蚕王蛊!
这来自苗疆圣地、蕴含着造化生机的天地奇蛊,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生命本源那如同瀑布般倾泻的流逝速度,以及经脉中因强行引导地脉之力而出现的无数细微裂痕。
它那沉睡的本源被这极致的危机感唤醒!
一股清凉而温润、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奇异能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自心脉深处悄然涌出,虽不磅礴,却极其坚韧、精纯!
这股源自金蚕王蛊的生命能量,并未试图去正面抗衡那狂暴的地脉之力或是凶戾的归墟邪念,而是如同最高明的织工,沿着祝龙那千疮百孔的经脉网络,开始进行一种极其精细、快速的“修补”与“滋养”。
它所过之处,那被地脉之力冲击得即将断裂的经脉,被覆上了一层极薄却无比柔韧的生命薄膜,暂时稳住了崩溃的趋势;那被【回光返照】反噬灼烧得如同焦土般的脏腑,也得到了一丝细微却宝贵的生机浸润,如同久旱的田地迎来了微弱的甘霖,勉强维系着最基本的机能。
这及时的“续命”并非没有代价。
金蚕王蛊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几分,显然这番强行激发本源为宿主“吊命”,对它自身也是巨大的消耗。但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却为祝龙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数息时间!
更重要的是,在他识海之中,那方【引辰归元】龟甲深处,石达开持剑而立、怒目圆睁的英灵虚影,与那汇聚而来的、如同熔岩钢铁般炽热坚韧的红军战魂聚合意志,仿佛感受到了祝龙那坚如磐石的守护决心与体内突然涌现的顽强生机,两者共鸣得更加剧烈!
这股融合了古今英魂的不屈意志,如同最坚固的基石,又如同无形的脊梁,死死支撑住了祝龙那在痛苦浪潮中摇摇欲坠的自我意识,让他在这双重极致的痛苦碾压下,硬生生地……撑住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染血的嘴角,竟扯开了一丝冰冷而桀骜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对邪魔外道最极致的蔑视与嘲讽。
他的目光,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利刃,穿透了战场上弥漫的硝烟、纷飞的血肉与扭曲的邪气,精准无比地刺向了王直那怨毒意念波动最为浓烈、最为疯狂的源头方向!
“湘西的山河……”
祝龙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与虚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但每一个字吐出,却都仿佛蕴含着脚下大地的重量与身后英魂的怒吼,沉重如铁,狠狠地砸在战场每一个生灵——无论是活人还是邪祟——的心头与灵魂感知之上!
“岂容尔等魑魅魍魉……”
他按着龟甲的手掌,五指因极度用力而深深抠入地面,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左脸的邪纹在跳动,体内的剧痛在嘶嚎,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没有丝毫动摇。
“……放肆!”
最后两个字吐出,如同惊雷炸响,与他手中【引辰归元】龟甲再次亮起的、虽不复最初璀璨却更加凝练厚重的深青色光芒,以及体内金蚕王蛊那不甘沉寂的、微弱的生命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却比钢铁长城更加坚固的意志宣告!
这片土地,由他祝龙,以及他所承载的意志与力量,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