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奇异的波动,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从薄靳寒怀中的苏晚身上扩散开来。
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在触及那块泰山压顶般砸落的超级冰体时,产生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坠落,仍在继续。
但那块航母级的冰体,在距离他们头顶不足百米的地方,骤然分解!
并非炸裂,而是一种更诡异的消融。坚硬了千万年的冰层,像是被投入了强酸的黄油,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分化,变成亿万颗细碎的冰晶。
“轰隆隆——”
巨大的冰体最终还是砸了下来,但它不再是致命的整块,而是化作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恐怖冰雹暴雪。无数篮球大小、汽车大小的冰块,夹杂着漫天冰晶,如同天河倒灌,瞬间将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彻底掩埋。
然而,就是那分解的短短一两秒,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一个由碎冰和积雪构成的、相对松散的生存空间,取代了原本必死的结局。
“走!”
薄靳寒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刚刚发生了什么,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抱着苏晚,转身就朝着来时的通道狂奔。
“保护先生!”
小队如同被瞬间激活的精密机器,几乎在薄靳寒吼出声的同时就动了。他们是刀口舔血的战士,死亡的威胁早已刻入骨髓,也同样刻入了他们的反应神经。
三名队员瞬间成品字形,将薄靳寒和苏晚护在最中心。他们举起手中的特制步枪,不是为了射击,而是用枪托和身体,疯狂地格挡、撞开那些从头顶和四周不断砸落的冰块。
“啊!”一名队员被一块磨盘大的冰块砸中肩膀,整条手臂瞬间扭曲变形,但他只是闷哼一声,换了只手继续格挡。
整个冰窟已经彻底疯了。
脚下的地面在开裂,深不见底的冰渊在他们脚边不断诞生、又被新的崩塌掩埋。头顶的冰穹已经不复存在,只有无穷无尽的冰雪和巨石在向下倾泻。他们就像是在一个正在被揉成一团的纸团里疯狂逃命的蚂蚁。
“先生,通道正在被封死!快!”
薄靳寒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背上翻卷的皮肉和断骨的剧痛,在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下变得麻木。他只知道跑,用尽全身的力气跑。
怀里的人儿冰冷得可怕,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这微弱的呼吸,就是他全部的动力。
他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他死了都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肺部火烧火燎。他紧紧抱着苏晚,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构成的壁垒里,用自己宽阔的脊背去迎接所有坠落的危险。
“砰!”一块人头大的冰锥砸在他的背上。
他身体猛地一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甚至没有停顿,脚下更快了几分。
薄靳寒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名负责断后的队员,脚下的冰层瞬间消失,他整个人连同几名“基金会”的残兵,一同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冰渊。
没有时间悲伤。
“前面!塌了!”
跑在最前面的队员绝望地喊道。
来时的通道,那个他们唯一的生路,在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被一块从侧壁轰然倒塌的巨大冰墙彻底堵死。
绝路。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薄靳寒的脚步也为之一顿,他看着那堵泛着幽蓝光芒的冰墙,眼中是滔天的绝望和不甘。
就差一点……
“妈的!给老子开!”
就在这时,一名队员双眼赤红,从腰间拽出两枚高爆破片手雷,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朝着那堵冰墙冲了过去。
“队长!带先生出去!给兄弟们报仇!”
那个队员回头,咧开一个带血的笑容,然后毅然决然地将自己和手雷,一同撞向了冰墙最薄弱的连接处。
“轰——!!”
剧烈的爆炸声,甚至盖过了整个世界的崩塌声。
狂暴的气浪混合着无数冰渣,狠狠地拍在薄靳寒的背上。他像一艘风暴里的小船,踉跄了几步,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稳住身形,没有让怀里的苏晚受到一丝冲击。
那堵冰墙,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薄靳寒没有丝毫犹豫,抱着苏晚,第一个从那个还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缺口钻了过去。
剩下的队员们紧随其后。
光。
他们看到了外面雪山反射的、刺眼的白光。
出口就在前面!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冲刺。
当薄靳寒抱着苏晚,第一个冲出那个地狱般的洞口,重新感受到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时,他身后的整座雪山,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哀鸣。
“轰隆隆隆隆——”
不是洞窟的坍塌,而是半个山体,都在这一刻彻底滑坡、崩塌!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神明之手,从背后狠狠推来。
薄靳寒抱着苏晚,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在厚厚的积雪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他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里。
苏晚依旧紧闭着双眼,苍白的脸上沾染了冰雪和尘土,却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直接的伤害。她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薄靳寒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颈动脉。
那里有规律的、虽然微弱但却坚定的跳动。
活着。
她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坚强。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冰冷而熟悉的气息。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了这片狼藉的雪地。
幸存的队员个个带伤,狼狈不堪地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座已经彻底改变了地貌的雪山,眼神复杂。
“先生……”队长挣扎着爬过来,声音沙哑,“我们……损失惨重。”
薄靳寒没有抬头。
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苏晚。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凛冽的寒风,用自己的体温,试图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他的目光落在她左手中指上。
那枚戒指,此刻已经恢复了毫不起眼的朴素模样,仿佛之前那吞噬一切光芒的恒星,只是一场幻觉。
但薄靳寒知道,不是幻觉。
是她。
是她救了所有人。
先是用那股力量吸收了核心的能量源,然后又在最后关头,用一种未知的方式,瓦解了那块致命的冰盖,为他们创造了唯一的生机。
他轻轻拨开她粘在脸颊上的湿发,露出她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让他心神摇曳的脸。
他俯下身,滚烫的嘴唇,带着一丝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颤抖,轻轻地、珍而重之地,印在了她冰凉的额头上。
“别怕,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