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博达蹲在垃圾场边缘,翻找着可用的零件。生锈的弹簧、断裂的自行车链条、废弃的铁皮……每一样东西都在他的脑海里自动分解、重组,变成更致命的陷阱部件。
不够……还不够。
盯着手里刚拆下来的汽车减震弹簧
季博达的指尖在金属零件间游走,动作谨慎而精准。
生锈的铁……破伤风杆菌的天堂。
前世的知识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破伤风,厌氧菌,潜伏期7-8天,致死率高得吓人。在这个连抗生素都没有的部落,一旦感染,必死无疑。
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粗布的手掌。
防护措施必须到位。
现代人的优势……就是知道怎么死得最快。
苦笑着,把最后一个捕兽夹埋进预先计算好的位置。陷阱上的铁锈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是留给鬣狗的致命礼物。
鬣狗是群居动物,只靠一两个夹子显然是不够的。
季博达在增加夹子数量的同时还改进了触发机关。
用废弃的钢丝和铁片拼凑出一个更灵敏的装置,只要猎物轻轻触碰,夹子就会瞬间咬合。为了测试,他故意用一根树枝拨弄——咔嚓!树枝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得像被刀砍过。
这次……看你们怎么躲。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很快又收敛。不能表现得太异常,不能让人怀疑。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让自己重新变回那个只是运气好的普通孩子。
又是一个夜晚——季博达再次开始布置陷阱。
月光下,他像幽灵一样穿行在村落外围的灌木丛中,避开巡逻的猎人,把一个个捕兽夹埋进松软的泥土里,再小心地用落叶和枯枝掩盖。
这里……是它们的必经之路。
季博达记得鬣狗群的习性——它们总是沿着固定路线突袭,喜欢从低矮的灌木丛中窜出。所以,把陷阱布置在它们的狩猎走廊上,一个接一个,形成致命的封锁线。
季博达的脑海里不断闪回那些被鬣狗袭击的孩子——残缺的尸体,哭嚎的母亲,无能为力的族人。
如果早点动手……或许能救下他们。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季博达,无法停下。
等待猎物的时刻。
躲在附近的树后,手里攥着一根削尖的木棍,眼睛死死盯着陷阱区域。夜风拂过灌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但他的呼吸却平稳得可怕。
来吧……
远处,传来鬣狗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季博达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次……轮到你们了。
季博达蜷缩在歪脖子树的阴影里,粗糙的树皮硌着他的后背。夜露浸透了单薄的麻布衣,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但他浑然不觉——全部注意力都锁定在前方二十步开外的那片灌木丛。
领头的雌性鬣狗比同类壮硕一圈,左耳缺了半块,是村里猎人口中最狡猾的老恶魔。此刻它正用前爪试探性地拨弄地面——季博达认得这个动作,它们在检查是否有陷阱。
闻出来了吗?
季博达屏住呼吸,看着鬣狗鼻头耸动。草木灰掩盖了金属气味,但畜生们的嗅觉毕竟比人类敏锐十倍。
咔嚓!
弹簧机关爆发的脆响惊飞了树上的夜枭。雌鬣狗的后腿瞬间被钢筋咬住,锯齿状的铁片直接楔进骨缝。暗红的血珠溅在落叶上,在月光下像撒了一地碎玛瑙。
这教科书般的完美触发
季博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而胃部一阵抽搐——前世在动物园看鬣狗时,它们不过是被铁笼驯服的展览品。
嗷——呜!
凄厉的嚎叫引来了同伴。第二只鬣狗从荆棘丛里窜出,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围着受伤的同类打转。季博达眯起眼睛——这只更年轻,毛色油亮,右前爪有块显眼的白色斑纹。
计算失误...应该再埋个绊索
白爪鬣狗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搭上雌鬣狗的背部。这个动作让季博达寒毛倒竖——它们在尝试协作脱困!前世《动物星球》的解说词在耳边炸响:斑鬣狗族群会互相解救陷阱中的同伴。
嘭!
三十步外的连环扣陷阱突然爆响。白爪鬣狗惊跳起来,不偏不倚踩中了埋得更深的副夹。现在两只畜生都在惨叫,铁器碰撞声混着撕咬铁夹的声令人牙酸。
季博达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模仿着鬣狗磨牙的动作。右手摸到腰间的小螺丝刀才猛然惊醒。
......我在兴奋?
这个认知比血腥味更令人作呕。季博达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那里还沾着下午组装陷阱时的铁锈。破伤风的威胁突然变得无比遥远,此刻占据全部思维的,是某种更原始的、更黑暗的......
季——博——达——
沙哑的呼唤从村落方向飘来。是守夜的老猎人穆托吉,火把的光斑正在林间明灭。
两只鬣狗的惨叫突然变成急促的声——它们在笑。季博达浑身绷紧,前世的知识自动浮现:这是鬣狗召唤族群的信号。
季博达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耳畔是两只鬣狗痛苦的嘶吼,远处则传来老猎人穆托吉拖沓的脚步声——枯枝断裂的脆响越来越近,火把摇曳的光在树影间忽明忽暗。
鬣狗的援军随时会来
季博达咬紧牙关,喉咙里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在这。
声音轻得像落叶擦过地面,但足够老猎人辨明方向。季博达的肌肉绷紧,右手仍死死攥着那把小螺丝刀。
穆托吉拨开最后一片灌木时,火把的光骤然照亮了血腥的场景——
两只鬣狗,一只后腿被铁夹死死咬住,钢筋深深嵌入皮肉,暗红的血顺着锈迹斑斑的锯齿滴落;另一只则被连环扣陷阱夹住了前爪,正疯狂地撕咬着金属机关,獠牙与铁器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这……这是……!
老猎人的眼珠瞪得几乎凸出,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映照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粗糙的手掌猛地攥紧火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穆托吉的目光从挣扎的鬣狗移到陷阱上——那精密的机关,绝非部落常见的粗糙捕兽夹。视线缓缓转向树后的季博达,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季博达迅速垂下头,让阴影遮住自己的表情。他松开握刀的手,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颤抖:我、我听到声音……过来看……
蜷缩着肩膀,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受惊的孩子——尽管他的心跳平稳得可怕,思维冷静得像在计算棋局。
穆托吉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看见是谁埋的么?
季博达能闻到老猎人身上浓重的烟草和汗臭味,也能感觉到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季博达咽了咽唾沫,眼神躲闪:我听到声音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没看见其他人。
就在这时,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不是风声,而是某种生物快速穿行于灌木的动静。
穆托吉的背脊瞬间绷直,火把的光照向声源处,却只捕捉到几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绿瞳,又迅速隐没。
“鬣狗群来了……”
季博达的指尖微微发冷。他知道,如果鬣狗群真的冲过来,仅凭一个老猎人和一个,根本挡不住。
穆托吉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他猛地拽起季博达: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背后的丛林里,鬣狗的笑声此起彼伏,像一群恶魔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季博达一边跑,一边用余光回那两只被夹住的鬣狗……
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批陷阱的改良方案。
回到村口,穆托吉终于松开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季博达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季博达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汗湿的后背。
他在怀疑……但怀疑到什么程度?
远处,鬣狗的嚎叫渐渐远去,但季博达知道——这场狩猎,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