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向北，行进了两天。
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脚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风中带来的，不再是中原的泥土芬芳，而是一种带着野性的草腥味。
士兵们的情绪很高昂，三天前陛下那番效仿汉武，为汉人而战的誓师言论，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火焰。
他们不是在侵略，他们是在复仇！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卷起一路烟尘。
“报！”
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孙绍的马前，声音急促。
“启禀陛下！前方十里，发现一处羌人部落，约有三四千人，看样子正在聚会，饮酒作乐！”
孙绍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勒了一下缰绳。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
“传令下去。”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周围的亲卫都感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林东扛着大戟，凑了过来，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绍哥……”
他压低了声音。
“那些……那些女人和小孩，也……也全灭掉吗？”
孙绍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东子。”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在安定郡城里看到的那一幕了？”
“你忘了那个抱着自己死去孩子的阿婆，忘了那个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女孩了？”
“你告诉我，那些羌人冲进我们村庄，屠杀我们同胞的时候，他们分过男女老幼吗？”
林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扛着大戟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那满城的废墟，想起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想起了百姓们眼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调转马头，眼中的憨厚被一片血红所取代。
孙绍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神情复杂的年轻士兵，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记住，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们不是要把他们打怕，而是要让他们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只有这样，我们的北境，才能换来长久的安宁！我们的子孙后代，才不用再面对这些豺狼！”
……
大军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个部落。
远远的，就能闻到烤肉的香气和浓烈的马奶酒味。
喧闹的呼喝声，女人的嬉笑声，还有羌人那独特的乐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副热闹的画面。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中原的军队，竟敢主动踏上这片草原，来找他们的麻烦。
在他们眼中，那些汉人，不过是圈在城墙里的两脚羊，只配被他们劫掠和屠杀。
孙绍拔出了天子剑。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向前猛地一挥！
“杀！”
命令下达的瞬间，四十万大军，如同开闸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向着那个还沉浸在欢乐中的部落，席卷而去！
一个时辰后。
喧嚣和惨叫，都归于沉寂。
整个部落，变成了一片血色的人间炼狱。
火焰吞噬着帐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有两三个反应快的羌人骑着马跑掉了，孙绍没有下令去追。
他要的，就是让这几条漏网之鱼，把恐惧和绝望，带回草原的更深处。
战斗结束了。
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
就在这时，一阵惊恐的尖叫和哭喊声，从部落中心的一个巨大帐篷后方传来。
“陛下！您快来看！”
一个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
孙绍皱了皱眉，带着林东等人走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排排巨大的铁笼子，像牲口棚一样，摆放在那里。
笼子里，关着的不是牛羊，而是一个个衣不蔽体的汉人女子！
足足有两百多人！
她们蜷缩在肮脏的稻草上，身上满是伤痕和污秽，眼神空洞麻木。
有的，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只是在笼子里不停地用头撞着铁栏杆，发出“砰砰”的闷响。
有的，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还有几个，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苍蝇在她们身上盘旋。
那股混杂着血腥、排泄物和腐烂的恶臭，熏得人几欲作呕。
孙绍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扫向那些刚刚在战斗中，看到妇孺而有些下不了手的年轻士兵。
“你们！”
“都给老子滚过来！”
那几十个士兵浑身一颤，低着头，挪了过来。
“抬起头！给老子好好看看！”
孙绍指着那些铁笼子，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看看你们想发善心的对象，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女人的！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姐妹的！”
“他们把人当畜牲！当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养着！”
“你们的仁慈，你们的善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她们被活活逼疯！被折磨致死！”
“看到了没有！”
孙绍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的善良，没有错！”
“可是你们的善良，要用对地方！”
“对我们的同胞，对我们的家人，你们可以掏心掏肺！但是对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你们的任何一点仁慈，都是对我们自己人最大的残忍！”
“都给老子记住了！”
“下次再让老子看到谁对这些畜生手软，就别怪老子军法无情！”
那些年轻的士兵，一个个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
他们看着笼子里那些同胞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几个当场就吐了出来。
羞愧，愤怒，懊悔，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他们终于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扑通！”
几十个士兵，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
“陛下！末将知错了！”
“末将知错了！”
孙绍冷哼一声，没有再看他们。
他走到笼子前，亲自用剑劈开了锁。
“把她们都解救出来，找干净的衣服给她们换上，准备热水和食物。”
“另外，派五百精兵，备足粮草，务必将她们每一个人，都安安全全地送回家！”
“是！”
亲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孙绍看着那些被搀扶出来的女子，她们的眼神，从麻木，到困惑，再到认出这些是汉人的军队时，终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那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痛苦和绝望。
孙绍转过身，不再去看。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现在就下令，让四十万大军，把整个草原都翻过来。
他重新跨上战马，望着北方。
“我们走！”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