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通风管道内，锈蚀和腐败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我们在狭窄的黑暗中拼命爬行，身后追兵的声响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改造怪物的咆哮、切割金属的刺耳噪音、还有高领毛衣男人那冰冷镇定的命令声，混合成一首令人窒息的追猎交响曲。
“前面…左转！有个废弃的能源中转站！那里管道复杂，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锈钉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
我们依言奋力向左爬去，钻进一个稍宽的管道口。
果然，里面空间稍大，布满了早已停止运转、布满蛛网的古老仪器和交错纵横的粗大管道，如同一个金属森林。
“这边！”锈钉引领我们躲到一台巨大的、锈蚀的变压器后面，暂时遮蔽了身形。
他迅速从工具包里掏出几个看起来像是自制炸药的小玩意儿，熟练地设置着绊线和延时。
“给他们留点‘礼物’。”
他龇牙笑了笑，那笑容在应急灯微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希望能多争取几分钟。”
奶奶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呼吸愈发微弱，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冰凉却有力。
“囡囡…‘钟摆’…”她声音嘶哑，几乎只剩气音，“它…不是机器…是‘虫蛹’…是‘祂’未被完全吞噬的…意识核心…”
虫蛹？意识核心？我心中巨震。
“老师他们…用技术囚禁了‘蛹’…利用‘蛹’与本体的联系…强行抽取‘祂’的力量…‘钟摆’的摆动…是‘蛹’的心跳…也是镇压的节拍…”奶奶的话语破碎，却蕴含着惊人的真相，“毁掉‘钟摆’…不仅能切断力量…还能…释放‘蛹’…”
释放那个古老存在的意识核心？
会发生什么？毁灭？还是……
“但…‘蛹’被折磨太久…充满痛苦和愤怒…一旦释放…”
奶奶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恐惧，有一丝希望，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没人能预料…也许是毁灭…也许是…新生…”
她猛地咳嗽起来，一丝暗绿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她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由你来做…”
她死死盯着我，眼神灼人，“你的血脉…最接近源头…只有你…能承受‘蛹’最初的情绪冲击…有机会…与之沟通…哪怕只是一瞬…”
沟通？与那个被囚禁、折磨了不知多久的古老意识？
这远比简单的破坏更加危险，也更加……不可预测。
锈钉设置好了陷阱，猫着腰回来，刚好听到最后几句，脸色变得异常凝重：“释放‘蛹’？老家伙，你确定？那可能会把我们都拖进地狱！”
“地狱…早已在此…”
奶奶喘息着，露出一丝惨淡而讥讽的笑，“…赌一把…比永远成为养料…强…”
就在这时——
轰！轰！！
后方传来两声剧烈的爆炸！
整个中转站都为之震动！
锈钉设置的“礼物”被触发了！
紧接着是改造怪物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和一阵混乱的射击声！
他们被暂时阻挡了！
“走！这边！”
锈钉脸色一变，听出爆炸并没完全阻止对方，“他们很快会绕过来！”
他指向一条向上延伸的、布满了粗大能量管道的竖井：“这条主能源管道备份线路，应该能通到核心区下层！但里面能量流不稳定，非常危险！”
没有选择！
我背起几乎虚脱的奶奶，锈钉在前开路，我们开始奋力向上攀爬。
竖井内，强大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压迫着每一寸皮肤。
管道外壁滚烫，不时有紊乱的能量电弧窜出，击打在墙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我们必须极度小心地规避。
爬了不到十分钟，上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封锁b7区能源管道！发现入侵者踪迹！”
“能量扫描加强！格杀勿论！”
上面已经被封锁了！
我们被堵在了竖井里！
“该死！”锈钉暗骂一声，停下动作，“怎么办？硬闯就是活靶子！”
下方，追兵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他们处理完陷阱，正沿着竖井追上来！
进退维谷！
我的心跳在危险的逼迫下反而变得异常平稳，大脑飞速运转。
能量管道…不稳定…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闪过脑海！
“锈钉！能不能临时改变这条管道的能量输出频率？制造一次过载脉冲，不需要太久，几秒钟就行！”我急促地问道。
锈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图，眼睛一亮：“炸了他们？好主意！但这管道太粗，常规炸药不行…”
“不是炸！是干扰！制造一次定向的能量反向脉冲！对准上方出口！”
我快速解释，“他们的装备和植入体都依赖特定能量场，瞬间的反向脉冲足以造成大面积短路和意识混乱！”
就像用超强的电磁脉冲攻击电子设备一样！
但目标是这些依赖能量运作的人和改造体！
锈钉瞬间明白了，脸上露出兴奋又紧张的神色：“反向脉冲…妈的！真敢想！需要找到一个节点，还需要巨大的能量源引爆…太冒险了！”
“我们脚下就是现成的能量源！”
我指着下方那汹涌的能量流，“至于节点…你看那里！”
我指向侧壁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旋转的能量耦合器接口！
“那是老旧的备用接口，保护机制薄弱！破坏它，引导下方能量逆冲！”
我的语速极快，这是唯一的机会！
“干了！”锈钉也是个疯子，毫不犹豫地同意。
他立刻从工具包里掏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开始尝试撬开那个耦合器的保护外壳。
我则将奶奶小心地固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支架上，然后抽出短棍，全力戒备下方越来越近的追兵！
已经能看到他们战略头盔的灯光了！
“快点！他们上来了！”我低吼。
“妈的！重死了！”锈钉满头大汗，用力撬动着。
嗤嗤嗤！
下方的守卫已经发现了我们，能量光束开始向上射击！
我挥舞短棍格挡，火花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
“好了！”锈钉终于撬开了外壳，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和能量导管！
他迅速将几根导线连接上自己带来的一个古怪仪器，仪器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
“我来设置引爆方向和强度！你挡住他们！”
锈钉大吼着，手指在仪器上飞快操作。
更多的守卫涌了上来！
攻击更加密集！
我几乎应接不暇！
一发能量弹擦过我的肩膀，带来一阵灼痛！
“还需要十秒！”锈钉喊道。
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的奶奶，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下方涌来的追兵，看着正在拼命操作的锈钉，看着奋力抵挡的我。
她那灰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死奇异的红晕，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光彩。
她伸出那只枯瘦的手，轻轻按在了旁边滚烫的金属管道上。
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波动。
只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古老权柄的微弱气息，从她掌心弥漫开来，顺着金属管道瞬间传到下去。
下方那汹涌澎湃、即将冲击到我们脚下的能量流，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按捺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子的迟滞——
“就是现在！！”锈钉猛地按下了仪器上最后一个按钮！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嗡鸣从耦合器接口处爆发！
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灰白色脉冲波，如同决堤的洪流，逆着管道向上方喷涌而去！
脉冲所过之处，灯光瞬间熄灭，所有能量设备冒出刺眼的电火花！
上方传来守卫们惊恐的尖叫和痛苦的闷哼！
他们的装备瞬间失灵，植入体疯狂反噬，意识陷入短暂的空白！
就连我们脚下的能量流也剧烈震荡起来，整个竖井摇摇欲坠！
“走！！”
锈钉一把背起再次陷入昏迷的奶奶，我紧随其后，三人趁着这短暂的、由奶奶用最后力量争取来的、由反向脉冲制造出的混乱，拼命向上冲去！
冲过那些抱着头痛苦嘶吼、装备冒烟的守卫，冲出竖井出口！
眼前是一条熟悉的走廊——我们竟然真的绕回了核心区的下层！
远处，那庞大机械心脏的搏动声更加清晰可闻！
成功了！
但我们还来不及喘息——
咻！
一道冰冷的白色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从侧面阴影中射出，精准地射穿了锈钉的小腿！
锈钉闷哼一声，踉跄倒地，奶奶也从他背上滚落！
高领毛衣男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手中的能量枪口对准我们，脸色冰冷如霜，他的作战服有些焦黑，显然刚才也受到了脉冲影响，但并未完全失去战斗力。
“真是……令人惊讶的顽强和……创造力。”
他冷冷地说道，枪口在我们三人之间移动，“但到此为止了。”
他身后，更多的守卫正从混乱中恢复，重新围拢上来。
我们再次被逼入绝境。
就在这时，整个设施猛地一震！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庞大、恐怖的能量波动从核心心脏处爆发开来！
穹顶的灯光秀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
远处传来“老师”又惊又怒的咆哮声：“怎么回事？！‘钟摆’的频率为什么乱了？！”
高领毛衣男人脸色猛地一变，似乎收到了什么紧急信息。
我却心中一动。
反向脉冲…不仅仅干扰了守卫…难道也意外影响到了…那个与能量流紧密相连的“钟摆”？
机会！
几乎是本能，我猛地扑向离我最近的一个还在冒烟的守卫，抢过他失灵的能量步枪，对着高领毛衣男人和周围的守卫疯狂扫射！
同时对锈钉大吼：“带奶奶走！老地方汇合！”
火力暂时压制了对方！
高领毛衣男人敏捷地闪避，眼神更加冰冷，正要反击——
整个设施又是一次更加剧烈的震动！
这一次，伴随着一声来自地底深处的、充满无尽痛苦和愤怒的……嘶鸣！
仿佛什么古老的、恐怖的东西……即将苏醒！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趁此机会，猛地扔出最后一颗烟雾弹，转身冲向与锈钉相反的一条通道！
“追！”高领毛衣男人的怒吼声从烟雾后传来。
大部分的追兵被我引开。
奔跑在疯狂闪烁的走廊里，听着身后密集的脚步声，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和那声声恐怖的嘶鸣。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了。
钟摆失衡，蛹将苏醒。
猎场的规则，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