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在那行墨绿色的字迹上。
“美味往往是最毒的饵。”——这行字仿佛有生命般,在纸面上微微扭曲。
我伸出指尖,极轻地触碰那些字迹。一股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能量波动顺着指尖传回,让我手臂上的汗毛竖起。
这是我自己的血脉波动,被精确地复制模仿了。就像有人录下了我的声音,又用它来对我说话。
冷静,林宴。我深呼吸,强迫自己进入分析状态。首先,排查入侵痕迹。
公寓门锁完好,窗户从内反锁,阳台没有脚印。
我住在四楼,普通人难以悄无声息地进入。检查了所有可能的入口后,我的目光落在空调通风口上。栅栏螺丝有极其细微的刮痕,最近被拧开过。
通风管道足够一个瘦小的人爬行。但问题是,大学城附近的公寓楼通风系统是相互联通的,理论上可以从任何单元进入任何房间。
我取出紫外线灯——奶奶给的“工具”之一,照向房间各处。
在书桌边缘、笔记本封面和通风口栅栏上,发现了几处极微弱的荧光残留,不是指纹,更像是某种分泌物痕迹。
采集样本封存好后,我坐回桌前,开始理性分析可能性:
1. 另一个宿主?奶奶暗示过不止我一个。如果是同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警告?是善意提醒还是领地威胁?
2. “猎人”?奶奶警告过的存在。但如果是对立者,为什么不直接行动,而是留下这样模糊的信息?
3. 最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来自家族内部的监视。奶奶派来的人?为什么?
体内的充盈感仍在,但那行字像一根冰刺,扎破了短暂的满足。嗡鸣声没有响起,但一种新的紧张感在血脉中流动,那是被窥视的警觉。
周一早晨,我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笑容灿烂地和每个人打招呼。
但今天,我的每一个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像一张无形的网撒向四周,捕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张晓雨凑过来:“周末和陈浩学长进展如何?”她挤眉弄眼,“有人看到你们一起去图书馆了。”
我故意让脸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别瞎说,就是帮学长看看简历而已。”内心却冰冷地记下一笔——有人注意到了我们的会面。是偶然还是有意?
课上,我假装认真记笔记,实则在一页纸的角落用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记录观察结果:
· 左后方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能量场异常平稳,平稳得不自然——疑似情绪控制能力者?标记为b1。
· 窗边的女生不断看向我这里,目光相遇三次——偶然还是监视?标记为G3。
· 教授今天语调中有难以察觉的焦虑波动——个人问题,无关。
下课铃响,我故意放慢收拾速度,观察每个人离开的顺序和方向。没有明显异常。
接下来一整天,我进行了系统的“环境扫描”。
走在校园里,我允许自己的感知微微向外延伸,像声纳一样探测周围的能量场。大部分学生散发着混杂但浅层的情绪波动,像一片喧嚣的海洋。
但没有再发现类似陈浩那样“优质”的能量源,也没有探测到类似我的血脉波动。
直到下午路过旧校舍。
旧校舍是校园最西边的一栋老建筑,据说即将拆除重建,平时很少有人去。我本不会路过那里,但故意绕道想看看奶奶所说的“西边的林子”指的是否是这片区域。
就在靠近旧校舍时,我体内的虫群突然有了反应——不是饥饿的嗡鸣,而是一种警觉般的低频震动,仿佛在发出警告。
同时,我感知到一个异常的能量源:冰冷、压抑、几乎完全收敛,但仍有一丝难以完全隐藏的非人质感从建筑物深处散发出来。
我保持步速不变,假装低头看手机,用余光快速扫视旧校舍。大部分窗户被封死,只有一扇半地下室的窗户内有微弱的灯光闪烁。
突然,旧校舍的门开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拿着工具箱。是校工张伯,在学校工作十几年了,平时负责水电维修,沉默寡言。
就在他抬头看向我这边的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异常的能量波动源自于他。
张伯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花白头发,微驼的背,粗糙的双手。
但他看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那不是普通校工看学生的眼神,而是一种快速的、评估般的扫描。
我立刻戴上最阳光无害的笑容:“张伯好!这旧楼还要维修呀?”
他点点头,声音沙哑:“检查线路。”说完就低下头,快步离开。
就在他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信息素——类似于我家传古书上描述的“敛息草”的味道,用于掩盖自身能量波动。
我继续往前走,直到拐过弯才停下,背靠墙壁,冷静地感受自己的心跳。是他吗?通风管里的入侵者?留下警告的人?
旧校舍...奶奶说的“西边的林子”。张伯身上有掩盖痕迹的能量波动和敛息草味道。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下午心理学导论课,我特意选择了靠后的位置,继续观察和记录。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出现,这一次更加强烈——仿佛有人不在用眼睛看,而是用另一种方式“锁定”了我。
课间休息,我假装去洗手间,实际上快速检查了几个可能安装隐藏摄像头的位置:烟雾探测器、通风口、灯罩。一无所获。
直到我低头洗手时,在洗手池不锈钢表面的反光中,瞥见天花板角落一个极细微的闪光点——不是摄像头,更像是一小片嵌在天花板缝隙中的、某种昆虫甲壳的碎片,闪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我保持不动,仔细感知。从那片甲壳碎片上,传来极其微弱但绝无疑问的能量波动——与我在公寓通风口发现的荧光残留物同源。
有人在用虫群相关的手段监视我。
冷静。不要打草惊蛇。我若无其事地离开洗手间,心里却开始重新评估形势。对手比想象的更了解我的底细,且技术手段超出预期。
放学后,我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大学城最大的连锁咖啡馆。这里人多嘈杂,能量场混乱,易于隐藏自身,也便于观察。
点了一杯热可可,我选择了吧台附近的位置,这里视野开阔。
然后我假装玩手机,实际上开始编写一个简单的信号扫描程序——奶奶教的古老智慧与现代科技的结合,用于探测异常能量传输。
程序运行需要时间。我抬头随意打量着咖啡馆里的人,目光突然定格在窗外。
街对面,陈浩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起说话。
男人穿着不合时宜的高领毛衣(尽管天气并不冷),身材瘦高,侧脸线条冷硬。陈浩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和...恭敬?
男人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突然转头看向咖啡馆方向。我立即低头,心脏微微加速。
不是因为我差点被发现,而是因为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知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能量场——冰冷、锐利、充满攻击性,与旧校舍张伯那种试图隐藏的波动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猎食者般的气息。
几秒钟后,我再次抬头,街对面已经空无一人。陈浩和那个高领毛衣男人都消失了。
手机上的扫描程序发出轻微震动,结果显示:检测到持续的低频能量传输,传输源方向——旧校舍。传输信号特征与我在公寓发现的荧光残留物高度匹配。
碎片开始拼接:张伯在旧校舍活动,那里有异常能量传输。高领毛衣男人与陈浩接触,散发着危险气息。我被某种虫群技术监视。
奶奶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小心巢中的捕鸟网。猎人常在美味附近设陷阱。”
陈浩是“美味”。而我,可能已经踩中了为他准备的“捕鸟网”。
就在此时,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远离陈浩。他不是食物,是鱼钩。”
信息在阅读后三秒自动消失,不留痕迹。
我慢慢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可可,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与内心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局面变得复杂了。至少有两方势力在活动:一方警告我远离陈浩(公寓留言、短信),另一方似乎以陈浩为诱饵(监视者、高领毛衣男人)。
而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咬了饵。
有意思。
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丝弧度。那不是林宴常用的阳光笑容,而是某种更冰冷、更锐利的东西。
狩猎变得危险了。
但也更有趣了。
我将可可一饮而尽,拿起书包离开咖啡馆。需要重新制定计划了。首先,要搞清楚陈浩到底是什么“鱼钩”,而垂钓者,又到底想钓什么。
也许,我该主动去碰一碰那张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