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事不方便去？”
自从江楚非话音落下之后，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有片刻的凝滞。
阿慈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是脑内那条感知危险的神经却在疯狂的跳动。
常年在危险边缘死里逃生磨炼出来的预感告诉他，这时候最好顺着老板的话说。
江楚非见他没说话，甚至好脾气的又说了一句，“你如果有事情不能去的话也没关系，我让通差去也是一样的。”
阿慈虽然有时候不太能看懂自家老板的想法，但老板这句看似温和通情达理的话还是让他及时警醒了起来。
“老板你这话说的。”
他将墨镜摘下，咧嘴笑了起来，鹰隼一样的眸子敛去了其中的野性，“只要是老板你吩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推拒过？这几天我准备一下马上就过去。”
江楚非转过头看他，漆黑温润的眸子看不出丝毫破绽，“那就不得不辛苦你特地跑这一趟了。”
“小事而已，老板你花钱雇我，我当然要做事的。”阿慈很自然的将头转了回去，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更别说你对我的恩情，就是要我命，我也不能不给啊。”
江楚非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你的忠心，所有手下里，我最信任你。”
阿慈扯扯嘴角，“有我过去盯着，老板放心吧，我倒是看看有哪个嫌命长的家伙敢动歪心思。”
“嗯，有你在我就安心了。”面上带了些许歉意，“就是恰好赶上春节，你不能好好过年了，我记得你们国家也是过春节的。”
“我无牵无挂的一个人，春节有什么过不过的？”阿慈发动了车子，将车子挪出来掉了个头，朝另一边的大路上缓缓开去。
“你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等到我们安定下来，你也可以找个好女人成个家。”
“……”
阿慈手上一打滑，方向盘险些脱手，好不容易稳住了车子，这才有空闲从后视镜里看向自家老板。
他嘴角抽了一下，表情活像见了鬼，委婉地提醒，“老板，杀手这种刀尖舔血的职业，能活到老的几率跟中彩票差不多了。”
他们这种走在黑暗里的人，能挣到的钱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但与之相对的，风险和压力也是成正比的。
每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他们这种人不管哪天死，都不奇怪。
所以，这一行都是挣多少花多少，喝酒赌钱睡女人，怎么痛快怎么来。
正常人的生活他光是想想就浑身难受，让他去像个普通人一样朝九晚五挣钱娶妻生子，那还不如现在来的自在快活。
“开个玩笑而已。”江楚非脸上笑意加深，“不过你跟着我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多活几年，然后娶个好女人，试试普通人的生活，也许还不错也不一定。”
“……”
阿慈微微有些失神，他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纤瘦身影，随即他一怔，立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像是为了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似的，阿慈故作轻松道：“比起我，我倒是觉得老板你更适合普通人的生活。”
“嗯？”江楚非浅笑着，长腿交叠，换了个姿势，“何以见得？”
他的从动作到都透着优雅，甚至连衣角都是干净整洁的。
“我是彻头彻尾从小长在阴沟里的，一辈子也站不到阳光底下。”阿慈哈哈一笑，“老板你不一样啊，你看起来很适应正常人的生活。”
江楚非下垂的眼帘微动，眼睫轻颤了一下，黑沉沉的眸子里有着谁也看不出来沉郁。
他忽然低笑了起来。
生于黑暗里的生命即使伪装的再怎么好，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面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同世界的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有所交集，这样不管对谁都好。
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一个道理。
听见他笑，阿慈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老板？”
江楚非摇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快结束了。”他任由自己靠在皮质座椅上，缓缓合上眼，“快了……”
结束了之后，他就能解脱了。
“阿慈。”
“在。”
“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明天别忘了。”
“……”阿慈下意识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我明白了。”
江楚非不是没有察觉到他这一瞬间的迟疑，但却只当做没有发现，“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
薄欢在医院住了这么一段时间，昏迷的时候还好，醒过来之后其实真的很无聊。
贺听南不许她玩手机，她没事可做，只能躺在床上睡觉或者发呆。
熬了这几天，到了除夕当天，早上值班医生例行查房之后，确定她身体暂时没有大问题，于是大手一挥，她总算是得以解放出院了。
薄清一大早就找了个借口从家里溜出来，过来接她出院。
其实除了一些日用品跟衣物，她也没什么需要带的。
办完出院手续之后，她换了自己的衣服，简单的化了个妆掩饰不太健康的脸色，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走出住院部大门之后，薄欢伸了个懒腰，早晨清新的空气实在是让人心情舒畅。
一路开车回家，她心情都是非常好的。
等到了家门口，她特意没用钥匙开门，而是直接按了门铃，等待她妈来开。
过了片刻，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薄安慧系着围裙，手上还拿着择了一半的芹菜，“来了来了，谁来——唉？”
一抬眼看见女儿的笑脸，先是一愣，紧接着高兴的笑了起来，“小欢回来了啊？怎么不给妈提前打个电话啊，我下去接你去。”
半年不见，薄安慧似乎比之前看起来又老了一些，薄欢看着那双温暖关切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的。
“妈，我回来了。”她上前直接抱住了薄安慧，“我好想你。”
这段时间在生死之间走这一遭着实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在见到她妈之后，那种后知后觉的害怕终于从心底里开始往外一股脑涌了出来。
如果她当时真的死在了那条小河里，她妈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痛苦啊。
还好。
还好她还活着，还有机会再次回到这个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