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健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面对两辆坦克时，都没有这么严肃。
“顾问，你来看。”
他将战术平板递给李援朝。
高倍率光学镜头下，那枚沾着血污的金属徽章，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
五角星与化学烧瓶的组合。
下方那一行小字，清晰地镌刻着它的归属——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
臭名昭着的，731部队。
李援朝的瞳孔猛地一缩，后背冒出冷汗。
这不是普通的扫荡部队！
这支全歼的日军小队，竟然是731的关联部队！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把徽章和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所有文件，立刻打包，进行最高级别加密传输。”李援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他转向吴健，下达了作为“联络员”的指令。
“明白。”
吴健没有任何废话，立刻安排两名队员带着专业设备，对物证进行现场封存和数据扫描。
另一边，李云龙正高兴着呢。
他带着张大彪，大步流星地从战场往回走，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独立团几乎零伤亡，就吃掉了一个装备精良的鬼子加强中队，还顺带报销了两辆坦克。
这战绩传出去，整个晋西北都得炸开锅！
“走！回指挥部！传我命令，今晚摆庆功宴！把缴获的罐头全开了，再杀两头猪！让战士们好好解解馋！”
李云龙意气风发地一脚迈进指挥部，却感觉气氛不对。
屋子里没人笑，也没人说话。
李援朝和那个叫吴健的“排长”，两个人脸色铁青，盯着一个发光的仪器。
“咋了这是？”李云龙的笑脸一僵，“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咋还一个个哭丧着脸？援朝兄弟，吴排长，你们那俩‘倒蛋’可真是神了！再给老哥弄两个呗？”
李援朝抬起头，脸上没有一点打了胜仗的喜色。
“团长，恐怕我们高兴得太早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报复性扫荡。”
……
与此同时，2024年。
“龙渊计划”最高指挥中心。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接收到来自‘远征一号’的最高优先级加密情报！”
整个基地瞬间灯火通明，无数工作人员从休息室冲向自己的岗位。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吴健传回的徽章和文件图片被瞬间放大。
情报部门最顶级的语言专家和历史顾问被紧急召集。
“破译开始！”
“文件为日军‘密语丙’级电报码，正在进行超算破解……”
“数据库比对中……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731部队……”
“关联档案调取！‘石井部队’、‘满洲第100部队’……所有相关情报全部解锁！”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几分钟后，一份被破译的文件和一份综合分析报告，同时呈现在了指挥中心总负责人，张将军的面前。
张将军花白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锐利依旧。
他只看了一眼报告的标题，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
他拿起桌上红色的加密电话，声音低沉。
“给我接通‘远征一号’，最高通讯权限。”
独立团指挥部。
李援朝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他走到一旁，接通了通讯。
一道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从通讯器里传来，整个指挥部落针可闻。
“援朝，吴健，我是张振华。”
是张将军！
他竟然亲自通讯！
“将军！”李援朝和吴健同时立正。
李云龙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玩意儿还能跟人隔空说话？听着口气，对面的官还不小？
“你们的判断是对的。”
张将军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这支部队，隶属于关东军‘100部队’，是他们的野外作业先遣队。”
“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作战。”
张将军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
“是‘测绘’！”
“测绘？”李援朝心头一紧。
“测绘什么？”
“测绘你们根据地所有主要的水源分布！”
张将军的声音很重。
“我们截获并破译了他们的全部计划。日军这次的大扫荡，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幌子！”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执行一个代号‘枯萎’的绝密计划！”
“枯萎？”李云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了一嘴。
电话那头的张将军通过高敏度拾音器听到了，他没有斥责，而是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解释：
“是的，枯萎！他们准备在晋西北所有主要河流、水井、水库里，投入一种由731和100部队共同研制的改良型病毒！”
“这种病毒对人没有直接的致命效果，但它会以极快的速度感染土壤和水源，让所有农作物在短时间内大面积枯死，让所有饮水的牲畜在几天内全部病死！”
“他们要让我们的根据地，颗粒无收！”
“他们要让整个晋西北，爆发大饥荒和大瘟疫！”
“他们要从根本上，断绝我们的生存基础！要让这片土地，变成一片真正的死地！”
李云龙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退了。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比直接的屠杀更恶毒！
比战场上的炮火更阴险！
这帮狗日的畜生，竟然想出这么断子绝孙的毒计！
他想起了根据地里那些面黄肌瘦，却依然笑着叫他“李团长”的老乡。
想起了那些把最后一口炒面塞给战士们的百姓。
如果这个“枯傅”计划成功……
李云龙不敢再想下去，一股狂怒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娘的……绣花的本事没有，搞这些断子绝孙的玩意儿，倒是一个比一个精！”
一声低沉的咒骂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
“狗日的！！！”
一声怒吼，从李云龙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那张厚实的木桌上！
“咔嚓！”
桌角应声而裂！
“这帮天杀的畜生！！”
李云龙双眼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一把抢过李援朝的通讯器，冲着里面喊：“告诉我！这帮畜生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张将军沉默了片刻。
“情报显示，执行这个计划的日军主力，一支生物战特种大队，以及他们携带的所有病毒原体，就隐藏在距离你们防区五十公里外，一座名为‘虎头山’的废弃寺庙里。”
“那里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集前进基地、指挥所、病毒实验室于一体的巢穴。”
李云龙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带出血珠。
他猛地转向李援朝和吴健，杀气腾腾。
“别说一个寺庙！”
“就是刀山火海，阎王殿！”
“老子也得带人去把它给平了！！”
复仇的火焰刚刚燃起，吴健冷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没有被李云龙的情绪影响，而是在战术平板上迅速操作着。很快，一副高精度的三维立体地图，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是虎头山的卫星及无人机侦察影像。
只见一座险峻的山峰拔地而起，唯一的通道是一条建在悬崖峭壁上的狭窄石阶。山顶的寺庙周围，碉堡林立，暗堡密布，铁丝网和探照灯构成了一道道防线。地图上，无数红点标记着日军的兵力部署。
“虎头山要塞，驻有一个满编的日军精锐大队，超过八百人，指挥官是一名大佐。”
吴健指着屏幕，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要塞正面火力点交叉覆盖，无射击死角。唯一通道狭窄，一次最多通过两人，我方重武器无法运送上去。评估结果：常规强攻，即便是我部，也需要付出巨大伤亡，且无法保证在敌人销毁病毒前完成任务。”
李云龙刚要沸腾的热血，被这清晰冰冷的现实浇得冷静了半截。
这地方，简直就是个铁王八壳！
拿人命填？就算把整个独立团都填进去，也未必能冲上山顶！更何况，时间不等人！
李云龙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巨大的愤怒和巨大的无力感，同时冲击着他。
“那……那他娘的怎么打？”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吴健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画面瞬间切换到一个新的战术推演界面。他没有理会那条唯一的石阶，而是将地图放大，指向虎头山那近乎九十度垂直的、数百米高的北面悬崖。
几条蓝色的进攻路线箭头，笔直地从悬崖底部，指向山顶的寺庙。
李云龙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啥意思？爬上去？这他娘的是峭壁！猴子都上不去！”
吴健抬起头，看着李云龙，第一次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李团长，谁说……我们要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