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抱着包袱站在福晋院中的厢房前,石桌上那支警告的箭矢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福晋的陪房嬷嬷掀开帘子,接过她的行李。
“格格就住东厢房,窗子对着小花园,清静。”嬷嬷说话时袖口微微上滑,姜岁晚瞥见一道青黑色的刺青边缘。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跟着走进房间。窗棂上积着薄灰,她借着整理的机会仔细检查,在右下角发现一道不明显的缝隙。指甲轻轻一撬,暗格弹开,半枚带血的箭头静静躺在里面。
这箭头与三日前院中石桌上的箭矢材质相同。她合上暗格,心跳有些快。
福晋午睡起身后召她过去。桌上摊着几本账册,福晋揉着额角说这些旧账理不清,听说她擅长算数,请她帮忙核对。
姜岁晚应下,抱着账册回房。窗外树影摇曳,她总觉得有人影晃动。第三次看到影子时,她突然起身开窗,外面空无一人。
她继续核对账目,直到陪房嬷嬷端着参汤进来。
“福晋吩咐给格格补补身子。”嬷嬷放下汤碗,袖口的刺青又露出来。这次姜岁晚看清了,那是一只展翅的鹰,与那日蒙古商人衣领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姜岁晚道谢,等嬷嬷离开后,她取出银簪探入参汤。簪尖没有变色,但她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苦味。这味道她记得,在现代实验室见过类似的麻醉药剂。
深夜,她躺在床上假寐。子时刚过,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两个影子映在窗纸上,一个是福晋,另一个看不清面目。
“箭上的毒,三日后才会发作……”福晋的声音压得很低。
另一个声音回应:“足够他们接到人了。年大将军已经布置妥当,只要王爷的人出现……”
“姜氏这边我盯着,她翻不出什么浪。”
“那参汤……”
“每日都会送,量很小,察觉不了。”
脚步声远去,姜岁晚缓缓睁眼。三日后,正是破译出的接应日期。她轻轻起身,从暗格中取出那半枚箭头,与记忆中的箭矢对比。箭头的血渍已经发黑,但形状分毫不差。
第二日清晨,福晋召她一同用早膳。席间福晋状似无意地问起:“听说王爷给了你查阅边防图的手谕?”
姜岁晚放下筷子:“只是整理些旧档案,不敢过问军务。”
福晋笑了笑:“年侧福晋昨日来找我,说看见你拿着驻防记录。”
“年姐姐看错了,那是往年的账目。”姜岁晚面不改色。
早膳后她继续核对账册,在某一页发现蹊跷。三笔修缮款项的拨付时间,恰好与密码中破译出的三个接应时间吻合。她不动声色地折起那一页。
午后的参汤如期而至。这次送汤的是个小丫鬟,姜岁晚假装失手打翻汤碗。
“奴婢再去盛一碗。”丫鬟慌忙收拾。
“不必了。”姜岁晚摆手,“我有些反胃,喝不下。”
丫鬟退下后,她蹲下身,用帕子蘸取洒落的汤汁藏入袖中。
傍晚时分,苏培盛悄悄来访,递给她一个小纸包。
“王爷让奴才送来的,说是解毒丸。”
姜岁晚接过纸包:“王爷还吩咐什么?”
“王爷说,格格既然选择了暗中调查,就要做得干净利落。”
她心中一凛,原来胤禛什么都知道。
入夜后,她将蘸了参汤的帕子交给苏培盛,又递过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账册上的异常时间。
“交给王爷,就说福晋让我核对旧账,我发现这些时间有问题。”
苏培盛会意,悄声离去。
深夜她再次假寐,这次福晋与心腹的对话更加清晰。
“年大将军已经抵达天津卫,一切按计划进行。”
“姜氏今日打翻了参汤,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应该只是意外。她若真察觉,早就该去找王爷告状了。”
“还是小心为上。三日后子时,不能出任何差错。”
“放心,她喝下的量足够睡到明日晌午。”
姜岁晚屏住呼吸。原来从第一碗参汤开始,他们就在计算剂量。
第三日清晨,她假装头晕,向福晋告假。福晋亲自来看她,摸了摸她的额头。
“许是前几日劳累着了,好生歇着。”福晋眼神关切,却在她枕边放了一束安神香。
姜岁晚等福晋离开,立即将安神香收起,换上前日准备的普通熏香。
午膳时她只吃自己带来的干粮,参汤原封不动地倒进花盆。陪房嬷嬷来收碗时,特意看了眼空碗。
“格格今日气色好多了。”
“睡了半日,确实好些了。”
嬷嬷满意地退下。
午后她佯装熟睡,听见窗外福晋与嬷嬷低语。
“今晚子时,你亲自去码头。”
“那姜氏这边……”
“她至少会睡到明日晌午,误不了事。”
脚步声远去后,姜岁晚悄然起身。她从暗格中取出那半枚箭头,与袖中的解毒丸并排放在一起。
夜幕降临,她吹熄烛火,在黑暗中静静等待。子时将近,院中响起极轻的开门声。她透过窗缝看见陪房嬷嬷披着斗篷匆匆离去。
一刻钟后,她悄悄跟出院子。在通往侧门的回廊下,苏培盛突然现身。
“格格请回,王爷已经布置妥当。”
“福晋她……”
“福晋自有她的苦衷。”苏培盛压低声音,“年大将军以她族人性命相要挟,她不得不从。”
姜岁晚愣在原地。原来福晋也是棋子。
回到房中,她再无睡意。天快亮时,院外传来马蹄声。她推开窗,看见胤禛带着亲兵归来,福晋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
胤禛抬头,与她四目相对。他微微颔首,随即转向福晋。
“进去说话。”
姜岁晚关上窗,坐在黑暗中。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