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法医中心的解剖室还亮着灯。沈如晦捏着镊子的手悬在半空,眉头拧成了死结——手术刀柄上的血迹样本检测报告刚传过来,屏幕上的dNA图谱像两条纠缠的蛇,一条指向林雾,另一条……与三年前矿洞事故中第三具无名尸的图谱,重合度高达99.9%。
“不可能。”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冰冷的报告纸,边缘被汗濡湿。那具无名尸被发现时,面部已被塌方的石块砸得模糊,只能通过齿痕和骨龄推断是名三十岁左右的男性,最终以“身份不明”归档。可现在,这具尸骸的dNA竟出现在林雾涉嫌谋杀案的凶器上。
解剖台上躺着的,是昨夜死于市中心医院的张涛。致命伤在胸口,一刀刺穿左心室,凶器正是这把编号“734”的手术刀——沈如晦的常用器械,三天前在办公室不翼而飞。
“沈法医,林雾的第二次审讯笔录出来了。”实习生小陈推门进来,手里的文件袋上还沾着雨丝,“他还是说没见过这把刀,案发时正在矿洞测绘新图纸。”
沈如晦没接文件,只是将手术刀放进证物袋,对着光仔细看。刀刃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但在特殊光源下,仍能看到一道极淡的划痕,像是砍在了坚硬的物体上。他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储藏室,翻出三年前的矿洞尸检档案。
第三具无名尸的照片泛着陈旧的黄,沈如晦用放大镜盯着死者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有个半月形的疤痕,边缘不规则,像是被利器划伤后愈合的痕迹。他猛地抬头,冲向审讯室。
林雾坐在铁椅上,双手被铐在桌腿,头发凌乱,却依旧挺直着背。看到沈如晦进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沉了下去。
“把你的右手给我看。”沈如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雾愣了愣,依言抬起右手。灯光下,他食指第二关节处,赫然有个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疤痕,只是颜色更浅,显然是陈年旧伤。
“这疤怎么来的?”
“三年前矿洞塌方,被钢筋划的。”林雾的声音很平静,“当时我和三个工友被困,为了救老李,手被掉下来的钢筋刮了。”
沈如晦的心脏像被攥紧——三年前的尸检报告里写着,无名尸的右手有粉碎性骨折,手指无法伸直。可林雾的手虽然有疤,却活动自如。
“那天和你一起被困的,还有谁?”
“老李,王强,还有……张涛。”林雾的喉结动了动,“王强没撑过去,死在了里面。老李被救出来时已经昏迷,后来转去了外地医院,听说去年去世了。”
沈如晦冲出审讯室,立刻调取三年前的救援记录。名单上,“王强”的名字后面标着“死亡”,遗体编号与那具无名尸一致。可档案里王强的照片,分明是个左撇子,而无名尸的尸检记录显示,死者是右撇子。
“小陈,查王强的dNA样本!”
检测结果出来时,天已经亮了。王强的dNA与无名尸完全不符,却与手术刀上的第二组dNA高度吻合。
沈如晦拿着报告冲进局长办公室:“张涛才是三年前矿洞事故的真凶!他杀了王强,冒用了他的身份!”
三年前的真相在拼凑中逐渐清晰:矿洞塌方后,张涛为了独吞找到的应急物资,杀死了王强。为了掩盖罪行,他故意将王强的遗体砸得面目全非,又在救援人员到来前,偷偷调换了身份信息。林雾当时昏迷,老李重伤失忆,没人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
而昨夜的谋杀案,是张涛狗急跳墙——他发现林雾在重新调查矿洞事故,又偷了沈如晦的手术刀想嫁祸,却没想到林雾早有防备。搏斗中,林雾夺刀自卫,刀刃划伤了张涛,也蹭到了三年前留在刀柄缝隙里的王强的血迹(那把刀曾在三年前用于处理林雾的伤口,当时王强就在旁边帮忙,血迹不慎溅上)。
“所以手术刀上的双重dNA,一组是张涛的,一组是王强的。”局长看着报告,恍然大悟,“林雾是正当防卫。”
沈如晦赶到拘留室时,林雾正望着窗外发呆。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疤痕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可以走了。”沈如晦解开他的手铐,声音很轻,“对不起,我当年……”
“都过去了。”林雾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其实我留着这疤,就是想提醒自己,有些真相不能被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半块生锈的钢筋碎片,“这是当年刮伤我的钢筋,上面有张涛的指纹,我一直留着,就等这一天。”
走出警局时,阳光正好。林雾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个本子,翻到某一页递给沈如晦。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三年前矿洞外的合影,四个年轻人勾着肩笑,其中一个正是王强,另一个……是还没留胡子的张涛。
“王强总说,等矿洞重建,他要在入口处种棵梧桐树。”林雾的声音有点哑,“现在,我想替他完成。”
沈如晦看着照片,突然握住林雾的手腕——那里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粉色,像道愈合的伤口。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那把编号“734”的手术刀,刀身被擦得锃亮。
“这刀我保养好了。”他把刀递给林雾,“以后矿洞重建剪彩,用它怎么样?”
林雾接过刀,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笑了。远处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着,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将那道疤痕,照得像枚勋章。
手术刀上的双重dNA,最终成了揭开真相的钥匙。而那些被时间掩埋的罪恶与坚守,也终于在晨光里,露出了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