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风暴在特定圈层内持续酝酿,但慕砚青的反击,如同深海中的暗流,已然无声地启动。他从不被动等待,习惯将一切威胁掌控于股掌之间。
陈景明的行动效率极高。通过追踪匿名爆料邮件的服务器跳转路径、分析信息整合与推送的风格模式,并动用了一些非公开的渠道资源,几条线索逐渐浮出水面。一方面,多次匿名信息的指向,都与和苏家关系密切的媒体人王哲的活动轨迹存在重合;另一方面,对“数据捕风者”的虚拟身份进行反向追踪和技术围猎后,一个真实的Ip地址被锁定——指向城郊一栋安保森严的高端公寓,租住人登记名为“陆衍”。
“陆衍,二十二岁,无固定职业,公认的顶级黑客,技术偏执狂,曾因‘兴趣’入侵过某巨头公司的内部测试系统(未造成实质损失,更像是一种技术炫耀)而被安全部门警告。性格孤僻,崇尚技术至上。”陈景明将一份简洁却信息量巨大的报告放在慕砚青面前,“近期,他的一个匿名账户收到一笔来自海外空壳公司的汇款,追溯后发现,资金源头与苏晚意小姐操控的一个私人慈善基金有关联。”
慕砚青扫了一眼报告上的照片——一个眼神带着桀骜与专注的年轻人。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苏晚意……”他念出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对于这位苏家千金长久以来若有若无的示好和过于炽热的关注,他向来洞若观火,只是从未给予回应,也未曾放在心上。如今,这份被忽视的关注,演变成了需要处理的麻烦。
“先生,是否需要向苏家施压,或者对陆衍直接采取法律措施?”陈景明询问,语气如同询问今日天气。
慕砚青沉吟片刻,修长的手指在报告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向苏家施压,动静太大,目前没必要。苏晚意个人行为,尚不足以代表苏家立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衍的资料上,“至于这个年轻人……法律程序太慢,且容易留下不必要的痕迹。找个机会,接触他。以‘慕先生欣赏你的才能’为由,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见面邀请。”
他倾向于将潜在的威胁,转化为可控的、甚至可以利用的因素。一个技术如此高超、心思纯粹的年轻人,若能收归己用,远比单纯打压更具价值,也能从根本上解决信息泄露的源头。
几天后,在一家隐私性极佳、需通过特殊邀请才能进入的私人俱乐部茶室,陆衍带着满腹的警惕、几分好奇以及技术宅特有的、对见到传说中“大神”的隐隐兴奋,见到了陈景明。他本以为会面对的是律师函、警察,或是更直接的网络封杀,没想到对方态度客气,甚至带来了一份让他瞬间心跳加速的“礼物”——一套他梦寐以求、但属于某顶级量子计算研究机构内部、极难获取的非公开技术文档和前沿思路综述。
“慕先生很欣赏你在信息挖掘和数据分析方面展现出的非凡天赋。”陈景明开门见山,语气没有奉承,只是陈述事实,“他认为,你的能力若仅仅用于追逐网络流言和商业秘闻,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陆衍绷紧了下巴,眼神在警惕与渴望之间摇摆。他确实被那份技术文档深深吸引了,那里面涉及的思想和难题,正是他目前醉心的领域。但更多的是对慕砚青本人的好奇。“他想怎么样?让我闭嘴?还是为他工作?”
“慕先生希望有机会和你当面谈一谈。”陈景明平静地说,“关于一个或许能真正挑战你智力极限、甚至可能触及未来科技边界的研究项目。当然,前提是,你需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 discretion(审慎)。”
与此同时,慕砚青亲自约见了苏晚意。地点选在慕氏旗下、不对外营业的一家当代艺术馆的顶层空中花园。夜色如水,将城市的喧嚣隔离在外,只有稀疏的灯饰点缀着静谧的空间。
苏晚意精心打扮,身着当季高定礼服,内心却如同揣着一只兔子,忐忑不安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她以为这会是一次转折,或许是慕砚青终于看到了她的“价值”,或许是他被揭穿秘密后的恼怒,无论如何,这都将是一次他们之间真正的、深入的对话。
然而,慕砚青的态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疏离。他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在她走到他身边时,甚至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远处模糊的城市天际线上。
“苏小姐,”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最近网络上关于我的一些不实传闻,似乎与苏小姐旗下交往密切的媒体朋友,有些不同寻常的活跃。”
苏晚意的心猛地一沉,强装出的镇定几乎碎裂。“砚青哥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媒体总是喜欢捕风捉影,那些猜测……”
“陆衍。”慕砚青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如同按下了一个开关。
苏晚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慕砚青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光学仪器,冷静地、不带一丝情感地扫描过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内心最不堪的角落。
“苏小姐,”他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好奇心可以有,但越过界限,就会变成麻烦,甚至……灾难。我不希望因为一些无谓的个人猜测和举动,影响到慕氏与苏家之间长期维持的、良好的合作关系。”
他没有疾言厉色,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苏晚意的心底。他点明了她的行为,警告了可能的后果,却完全无视了她行为背后那份扭曲的情感动机。在他眼中,这似乎只是一场需要被平息的不专业商业刺探。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无视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苏晚意。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砚青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套:“夜凉,苏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开了空中花园,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苏晚意僵在原地,夜风吹拂着她昂贵的裙摆,却吹不散她周身彻骨的寒意。她终于明白,她所以为的“靠近”,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场需要被清理的麻烦。她从未真正进入过他的视野。
而在网络的另一端,季鲸落犹豫了许久,终于再次铺开信纸。他没有画画,只是用比以前稍显有力的笔迹,写了一行字:
“哥哥,我看到了一些关于‘萤火’的报道。它很美。”
他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那只试探的雏鸟,他试图去理解那片笼罩着他的、庞大而复杂的天空。他不知道这会引来更多的禁锢,还是……一丝微弱的、被允许靠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