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黛氏集团已是深夜,基地的白条封令依然没有解除的迹象。
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仍在严密监守,凝重的气氛笼罩。
苏宁儿卸下装备后,径直来到墓碑房门外。
指节在金属门板上叩出三声清脆的噔噔噔...,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响亮。
门内传来低沉的回应。
推开门,墓碑背对着门口,站在整面单向玻璃窗前,凝望着远处沉寂的基地。
他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轮廓,与窗外的夜色交织在一起。
怎么还不休息?墓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沉声问道。
基地到现在还没解封。苏宁儿带上门,声音里压抑着不满,言廷什么意思?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她走到桌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金属桌沿:要不是我们,那个罗马元帅能死得这么快吗?他现在倒好,是准备把我们晾在这里了。
墓碑没有转身,声音透过夜色传来,沉稳依旧:稍安勿躁。他现在未必有时间顾及我们。各方压力之下,他们应该在全力整训军队。
狗屁没时间!苏宁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本人抽不开身,随便派个下属来处理不行吗?
墓碑沉默。玻璃窗上映出他纹丝不动的身影,像一座凝固的雕塑。
苏宁儿看不透他的心思,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心下瞬间做了决定。
她语气忽然一转,带着刻意的轻松:算了,不说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转身拉开门,身影利落地消失在走廊的光影中。
那句回房休息说得自然,但是她的谎言。她根本没打算回去,而是准备直接去找言廷。
凌晨一点,基地车库笼罩在寂静之中。
零星几盏壁灯在角落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和金属冷却后的特殊气息。
苏宁儿快步穿过空旷的车道,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回荡。
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车内灯自动亮起,映照出眉宇间压抑不住的焦躁。
引擎启动的低吼打破了寂静,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即拨通了言廷的私人号码。
等待音在车厢内格外漫长。就在她以为对方会再次逃避时,通话被接起了。
言廷的声音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背景里有车辆行驶的风噪声。
这声应答反而点燃了苏宁儿压抑已久的怒火:呵呵,言廷,终于接了?
她语带讥讽,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接我电话呢?语速极快,不容对方喘息的机会: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就要见你!还有,把我的还给我!基地明天必须开放权限!那m1复制体......
这么晚了,言廷打断她,语气沙哑,明天再说。听筒里传来转向灯的提示音,显然他刚结束工作,正在返回住所的路上。
不行!就今晚!苏宁儿斩钉截铁,她必须抓住这次沟通的机会,
明天?谁知道你接不接电话,或者是又一句就想打发我?告诉你,要是今晚见不到你,明天我就去军部大楼门口等着!看我闹不死你!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苏宁儿焦急地催促:在哪里!快说话!
片刻后,言廷似乎叹了口气,妥协中带着无奈:城南湖畔咖啡厅。
夜色中的城南湖畔咖啡厅静立于水畔,整面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与远处城市的灯火遥相呼应。
厅内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与深夜的凉意,只有最里侧的卡座亮着一盏暖黄台灯。
言廷独自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两份咖啡。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他抬眸便看见苏宁儿杀气腾腾地走进来。
她军靴踏地的声音在静谧空间里格外清晰,径直来到他面前,一把拉开对面座椅——
吱嘎——!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宁静。
言廷抬眼看她,眸中既无冰冷也无温和,更像一片深潭。
他算准了她的抵达时间,修长手指将一杯热气氤氲的无糖黑咖啡缓缓推至她面前,恰到好处的温度。
苏宁儿刚要开口发难——
宁儿,言廷先声夺人,声音低沉,气还没消?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她一怔。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咖啡杯,温热的瓷壁熨贴着掌心:我真搞不懂你,做这些到底为什么?
她抿了一口,苦涩和咖啡醇香在舌尖蔓延回味,你以为我们每天在基地里混吃等死呆得住?
言廷唇角微扬:是我考虑不周。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她放下杯子,目光如灼,我的黑钥在哪?
咖啡要冷了。言廷示意她手边的杯子。
你又来这套?苏宁儿挑眉,说到正事就转移话题?
宁儿,言廷轻轻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你性子太急了。他站起身,我们去湖边说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推开玻璃侧门,走到湖畔的木制栈道上。
夜风带着湿润的水汽轻拂而过,远处路灯在湖面上拉出细碎的金色光带,偶尔有夜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聊完基地和黑钥的正事,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苏宁儿忽然停下脚步,转向言廷,夜色中她的目光格外清明:
言廷,坟墓呢?你打算永远这样晾着她算了吗?
言廷向后靠上湖边的白色围栏,目光投向夜色中幽深的湖面,神情里有一种释然的平静。
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片刻后,他才开口,声音融在晚风里:
宁儿,你若今晚没来找我......此刻,我应该在陪她。
苏宁儿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她凝视着言廷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些看似绝情的疏离,并非伪装,而是一颗死去的心,在日复一日因而承受的煎熬中,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似乎想通了。坟墓不顾一切、偏执地选择了言廷,而言廷被迫承担起这份责任,甚至为此无奈放弃了自己的感情,这或许才是他一直以来逃避的真正原因。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底最后一丝不满也随之消散。
呃,好吧......她眨了眨眼,唇角扬起一个了然的弧度,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师兄,看来你这副冷漠绝情的样子,也并非全无破绽。
湖面的波光印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言廷转过头来,眼底深处翻涌着无法言说的痛楚,那是在漫长孤寂中被动摇的痕迹。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抛弃自我感受,他感觉也没那么重要,到最后选谁都选不了苏宁儿。
失去爱人的能力,不如坦然面对坟墓,也避免了再次伤害。
或许时间能让他习惯坟墓的一切,就像苏宁儿因习惯了墓碑而淡忘了对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