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忙于整军、安民、消化战果之际,来自中原与幽州的消息,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接二连三地传来,揭示着天下棋局正在他未曾直接参与的角落,发生着剧烈而深刻的演变。
首先引起刘备高度重视的,是来自兖徐方向的急报。
“主公,”徐庶将一份汇总了多方情报的纸卷呈给刘备,神色凝重,“袁术与曹操在兖州的争夺,已有结果。曹操在袁绍支持下,于匡亭、封丘等地连败袁术,将其主力逐出兖州。那位朝廷所派的兖州牧金尚,已成孤家寡人,不知所踪。”
刘备仔细看着情报,微微颔首:“袁本初挟大败公孙伯圭之威,全力支持曹孟德,袁公路虽得淮南之众,然其用兵,终非孟德对手。此结果,不算意外。”他话锋一转,手指点向地图上泰山郡的位置,“然则,泰山太守应劭,竟能独善其身,未被曹操吞并?”
郭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接口道,眼中却闪烁着洞察的光芒:“非是应劭能独善其身,而是其背后,站着一位真正的东南巨擘——徐州牧陶谦。”
“陶恭祖?”刘备挑眉,“他竟有如此能量?竟能令曹孟德忌惮,不敢动他庇护之人?”
“主公切勿小看这位‘仁厚长者’。”郭嘉坐直了身子,语气带着一丝玩味,“陶谦此人,丹阳出身,久在边军,根基深厚。其表面谦和,实则手段老辣,布局深远。董卓死后,以他为首,联合徐州部属琅琊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并拉拢前扬州刺史周乾、前九江太守服虔,以及泰山太守应劭、沛相袁忠、汝南太守徐璆,组成横跨徐、扬、兖、豫四州的庞大同盟,公然嚷嚷要迎天子于洛阳!此等声势,岂是寻常?”
刘备闻言,再看向地图上陶谦的势力范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之前与陶谦通商,只觉其和气生财,不想其势力竟已悄然渗透如此之广!尤其泰山郡,如同一个楔子,深深打入兖州,直接威胁曹操的腹地。
徐庶补充道:“更关键的是,早在公孙瓒与袁绍在冀州大战时,陶谦便以公孙瓒盟友自居,派兵进驻兖州东郡北部的发干县!此地虽属曹操东郡,却在黄河以北,陶谦之兵能从东面的泰山郡安然进入,足见其对此地控制力之强,以及其与地方豪强的勾连之深!曹操其时正与袁术、黑山军缠斗,无暇北顾,只能暂时隐忍。如今虽击败袁术,然陶谦联盟已成气候,泰山郡稳如磐石,曹操短期内恐难奈何,反而因此与陶谦结下深怨。”
刘备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喃喃道:“陶恭祖……真乃深藏不露之人。如此看来,东南半壁,几乎尽在其影响之下。其迎立天子之议,虽未成功,却足显其志非小。”他心中对这位商业伙伴的评价,瞬间拔高数层,同时也生出了更深的警惕。
“然其联盟看似庞大,实则内部派系复杂,利益不一。”郭嘉一针见血地指出,“陶谦虽为主导,然扬州周乾、服虔乃失势之人,豫州袁忠乃袁绍族弟、与徐璆各怀心思,泰山应劭更是首鼠两端。此联盟能维持多久,全系于陶谦一人之手腕及其所能提供的利益。一旦陶谦势衰,或利益分配不均,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刘备深以为然:“奉孝看得透彻。如此说来,曹操与陶谦之隙已深,兖州之地,恐再无宁日。这对我们而言,既是警示,亦是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