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备整军经武、招揽人才之际,两路肩负着“驱虎吞狼”与“祸水南引”重任的使者,也正凭借着无双的辩才与胆略,在危机四伏的异族之地奋力周旋。
西线,南匈奴王庭。
简雍历经艰险,终于通过重重关卡,见到了此时匈奴部中掌权的贵族们。王帐之中,腥膻气与奶酒味混合,匈奴贵族们踞坐毛皮之上,目光或警惕、或傲慢、或贪婪地打量着这位孤身前来的汉人使者。新任的单于须卜氏高居上位,面色阴沉。
简雍毫无惧色,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冠,脸上甚至带着他那招牌的、略带玩世不恭的笑容,先行了一礼,然后便开门见山:“诸位大人,单于。在下汉使简雍,此来非为别事,实为救匈奴部族免于一场灭顶之灾而来。”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哗然,夹杂着不屑的嗤笑和怒斥。
“狂妄汉儿!口出狂言!”
“我匈奴铁骑十万,有何灾祸?倒是你们汉人,内部打得不可开交!”
简雍任由他们喧哗,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那位须卜单于。待声音稍歇,他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哦?果真无灾?那我且问单于,於夫罗王子与呼厨泉王子,如今率领数万复仇之师,盘踞何处?其麾下将士,是更恨我汉室,还是更恨……那弑杀老单于、篡夺大位的仇人?”
这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入了匈奴贵族们最敏感、最恐惧的神经。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脸色微变。
简雍趁热打铁,目光扫过众人:“老单于羌渠在位时,与汉室交好,互通关市,各部安居乐业。然今,老单于含冤惨死,其子流亡在外,矢志复仇。试问,若其引兵东归,是找我这无关轻重的汉使算账,还是找……在座的诸位清算旧怨呢?”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几个据闻参与弑杀羌渠单于的贵族脸上停留片刻。
那几个贵族顿时如坐针毡,眼神闪烁。
须卜单于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他冷声道:“汉使休要挑拨!於夫罗小儿,流亡在外,如同丧家之犬,有何可惧?”
“是吗?”简雍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卷贾诩授意刘备伪造的帛书,故作神秘地晃了晃,“可是,我怎么听说,幽州的刘虞州牧,仁德布于四海,最重信义。他对老单于的遭遇深感同情,似乎已暗中派人联络於夫罗王子,欲助其……拨乱反正,重归王庭呢?届时,有汉家支持,王子名正言顺,这匈奴各部,究竟会听从谁号令?”
“什么?!”
“刘虞竟敢……”
帐内顿时炸开了锅。怀疑、恐惧、愤怒的情绪弥漫开来。刘虞在边塞各族中威望极高,他的态度,分量极重!
简雍趁势又道:“其实,我主刘府君与刘幽州,并非欲与匈奴为敌。汉匈和好,互通有无,本是好事。只是如今,王庭名不正言不顺,外有强仇,内部……呵呵,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吧?我此来,非为威胁,实为提醒。若单于与诸位大人,能设法‘安抚’住於夫罗王子,令其无暇东顾,则刘幽州又何必多事?关市贸易,盐铁丝绸,依旧可与王庭进行。但若……”
他话未说尽,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剩下的,留给这些匈奴贵族自己去想象——是坐视於夫罗得到汉室支持杀回来清算,还是你们自己内部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让大家都能安心过日子?
须卜单于与一众贵族面面相觑,低声激烈议论起来。简雍所提供的“情报”和指出的“明路”,正好击中了他们最大的心病。最终,须卜单于沉着脸对简雍道:“汉使暂且休息,此事,容我等商议。”
简雍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他从容一礼,退出王帐。不久后,他便探听到匈奴王庭已派出数路使者,携带重金前往於夫罗驻地,意图不明,但匈奴大军东进的威胁,已然大大降低。
东线,乌桓各部。
魏攸的旅程同样充满危险。他穿梭于辽东属国、右北平郡北部的一个个乌桓部落聚居地。这些部落大人,有的对汉敌视,有的摇摆观望,有的则对丘力居独吞肥肉早已不满。
魏攸充分发挥其熟知胡语、了解胡俗的优势。面对敌视者,他晓以利害,直言丘力居久困公孙瓒不下,已是强弩之末,汉军大军不日将至,此时追随丘力居,无异于自取灭亡。面对观望者,他许以重利,出示刘虞承诺开通互市、给予盐铁的文书,描绘战后和平贸易的美好前景。面对不满者,他则暗中鼓动,承诺若其肯出兵袭扰丘力居后方,或保持中立,待平定叛乱后,其所占草场、所掠人口财物,汉廷皆可予以承认。
他言辞恳切,态度不卑不亢,更重要的是,他背后有刘虞的信誉作为担保。刘虞在乌桓各部中声望极高,其仁德之名远播,远比张纯、丘力居的空头许诺更值得信任。
“刘幽州仁德,言出必践。尔等与丘力居不同,并未深入汉地为恶,此时回头,犹未晚矣。若能助汉军平定叛乱,非但过往不究,更是未来互市之功臣!若执迷不悟,待天兵一至,玉石俱焚!”魏攸的话语,在各部大人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很快,一些较小的部落开始动摇,答应至少保持中立。而一些实力较强、本就与丘力居有隙的部落,如辽东苏仆延部、右北平乌延部,在得到魏攸带来的刘虞亲笔承诺和刘备的信物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始集结兵马,做出向丘力居后方移动的态势,甚至小规模地袭击了丘力居的粮队和落单的传令兵。
辽西,管子城外,丘力居大营。
坏消息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先是隐约听闻南匈奴内部生变,东进之事似乎已被搁置。紧接着,后方部落传来急报,称苏仆延、乌延等部似有异动,粮道受到袭扰。营中开始流传各种谣言:汉朝大军即将到来、刘虞已说服鲜卑人抄其后路、各部大人欲瓜分其部落……
军心开始浮动。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只想跟着大人捞取好处的乌桓骑士们,开始担忧起自家的草场和部落。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张纯心急如焚,多次求见丘力居:“大人!切不可听信谣言!汉军主力被匈奴牵制,刘虞无力来援!此必是汉人的疑兵之计!当速速加紧攻打管子城,擒杀公孙瓒,则大局可定!”
然而,丘力居此刻也已焦头烂额。后方不稳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部落贵族们不断前来询问求证,人心惶惶。他对张纯的保证产生了怀疑,反而觉得是张纯将其拖入了这个泥潭。对于张纯加紧攻城的建议,他变得犹豫不决,反而更倾向于稳守营盘,先搞清楚后方情况,弹压内部不稳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