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薄雾如纱，笼罩着千帆城纵横交错的水巷。林妙站在水云居门口，看着城主府派来的、外表朴实无华的乌篷船，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来了来了！市政外包项目现场勘查！甲方代表已就位，我方技术员即将上场…救命，我现在说自己突发恶疾还来得及吗？】她攥了攥袖口，感觉手心有点冒汗。
“小师妹，走了。”苏清寒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她今日换了一身利落的劲装，青丝高束，更添几分英气。
楚啸则已经跳上了船头，正不耐烦地冲着她们招手：“磨蹭什么？早点干完活早点回来！这船还没我的剑飞得快！”
林妙深吸一口气，在陆清“小师姐小心”的叮嘱声中，被苏清寒轻轻一带，飘然落于船篷之内。船舱不大，除了她们和楚啸，只有那位陈执事和一位沉默寡言、气息沉凝如渊的老者，据陈执事介绍，是城主府供奉的阵法师，姓赵。
乌篷船无声滑入水道，避开主河道，专走一些相对僻静的支流。陈执事取出了一幅精细的千帆城水系图，上面标注了几个红点。
“林小友，我们先从这几处净化阵法已布置完成的节点开始。”陈执事指着图说道，“需要你感应一下，阵法净化后，是否还有残留的‘衰败之力’，以及其浓度如何。”
林妙点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当是水质抽样检测…我是人形检测仪，我是人形检测仪…】她默默给自己洗脑。
船在一处看似寻常的石桥墩旁停下。赵供奉双手掐诀，桥墩水下隐有灵光一闪而过，一个复杂的净化阵法被暂时激活，柔和的白光涤荡着周围水域。
“林小友，请。”陈执事示意。
林妙闭上眼，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极其纤细的混沌灵力探入水中。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刻意将灵力模拟成最普通的水属性，但其内核的“辨析”特性却悄然运转。
意识再次与水流连接。阵法白光过处，大部分水域显得清澈通透，灵气活跃。但在一些水流死角，比如石缝深处、淤泥堆积之处，林妙果然“看”到了几缕比发丝还细的灰色能量，如同顽固的水垢，紧紧附着，虽然被阵法之力削弱了不少，却并未完全清除。
“这里…石缝往下三尺，左移半尺，还有…桥墩基底与河床连接处，有三缕残留，很微弱，但没干净。”林妙睁开眼，指着那几个位置，精准地报出。
赵供奉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操控阵法，集中力量冲刷林妙所指之处。片刻后，他再次让林妙感应。
“嗯，这次干净了。”林妙肯定地点头。
陈执事面露喜色，在图纸上做了标记：“太好了！以往我们只能靠阵法全面覆盖，耗时耗力，还难以根除。有小友指引，效率倍增！”
【嘿，看来我这技术员当得还挺合格？】林妙内心小小得意，表面谦虚：“执事过奖，是赵前辈阵法精妙。”
接下来，他们又巡查了几处节点。林妙逐渐熟练，感知范围也扩大了些许。她发现，这些残留的“衰败之力”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像有生命一般，会主动寻找灵气流转缓慢或易于沉积的地方隐藏。
【这玩意儿…有点像电脑病毒？会自己找系统漏洞藏起来？】她一边工作，一边内心吐槽，【寂灭教派搞出来的东西，怎么这么像恶意程序？难道他们的老大是个程序员穿越的？】
这心声让旁边紧绷着脸的楚啸嘴角抽搐了一下，苏清寒眼底也掠过一丝无奈。
船行至一处靠近城西工业区的水域，这里水流明显浑浊，灵气也稀薄杂乱。据陈执事说，这里是初步怀疑的污染源区域之一，有多条地下暗河与废弃的排水渠在此交汇。
林妙如法炮制，将混沌灵力探入。这一次，感知到的景象让她眉头紧锁。
这里的“衰败之力”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如同弥漫的灰色薄雾，虽然浓度不高，却遍布大片水域，而且…它们在缓慢地、持续地从几个方向渗透进来！
“这里…污染很分散，但源头不止一个。”林妙仔细分辨着，“主要来自…东南方那条最大的暗河，还有…西北角那处废弃的排水口…咦？”她突然轻咦一声，意识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在那灰色薄雾中，有一缕极其细微，却格外“凝实”的能量流，它不像其他衰败之力那样弥漫，而是如同有引导一般，沿着一条非常隐蔽的路径，向着城中心方向流去！
“陈执事，赵前辈！”林妙立刻指出，“这里有一条很奇怪的‘线’，比其他的更‘活’，它在往城里走！”
赵供奉神色一凛，双手法诀变幻，阵法之力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到林妙所指的区域。果然，在强大的阵法灵力冲刷下，那条原本几乎与周围衰败之力融为一体的“活线”微微扭曲了一下，显露出了一丝极其短暂的、不同于周围无序扩散的“定向”特性！
“追踪它！”陈执事当机立断。
乌篷船立刻顺着那“活线”指引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滑行。林妙全神贯注，混沌灵力如同最忠诚的猎犬，牢牢锁定着那缕微弱的指引。苏清寒和楚啸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追踪过程并不顺利，那“活线”时断时续，经常没入复杂的管网或地下暗河，需要林妙反复感应、确认方向。船只在迷宫般的水巷中穿行，越往城中心，水域反而越开阔，建筑越发恢弘，显然是达官显贵或强大宗门势力聚集的区域。
最终，那缕“活线”的指向，停留在了一片被高大围墙环绕、气象万千的府邸之外。府邸门前有侍卫肃立，门楣之上，悬挂着一面镌刻着翻涌云涛纹样的匾额——云涛宗别苑。
船在距离别苑尚有百丈的一处僻静河湾停下。
“云涛宗…”陈执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声音干涩，“竟是这里？”
林妙收回灵力，感觉精神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震惊。【云涛宗？那个在拍卖会上跟谢无妄竞价的？听起来也是个名门正派啊？怎么会跟寂灭教派扯上关系？内鬼？】
苏清寒和楚啸也面露凝重之色。云涛宗势力不小，在千帆城更是根深蒂固，若无确凿证据，仅凭林妙的感知，根本动不了他们分毫。
赵供奉沉默片刻，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那‘活线’若非操控核心，便是传递信息之用。云涛宗…恐怕所图非小。陈执事，需立刻密报城主，从长计议。”
陈执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林小友，辛苦你了，后续之事，交由城主府处理。我等先撤回水云居。”
返程的路上，气氛异常沉闷。林妙靠在船舱壁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心情复杂。【本以为就是个技术活，没想到直接捅到boSS老巢了？这项目风险等级瞬间飙升到mAx啊！会不会被灭口？】她越想越怕，下意识地往苏清寒身边缩了缩。
苏清寒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们在。”她的手心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楚啸也瓮声瓮气地开口：“怕什么！要是云涛宗真敢搞鬼，老子第一个劈了他们山门！”
回到水云居，玄珏长老早已等候多时。听完陈执和赵供奉的汇报，他久久沉默，指尖在茶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云涛宗…若真是他们，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破坏水脉那么简单。”玄珏长老缓缓开口，目光锐利，“秘境开启在即，各方势力汇聚…他们是想借此机会，搅动风云，还是…与那寂灭教派，本就有所勾结？”
他看向林妙，眼神复杂：“林妙，你此次立下大功，但也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绝不可踏出水云居半步。清寒，楚啸，你们需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是！”苏清寒和楚啸齐声应道。
林妙心里更苦了。【得，从限制出行升级到软禁了…我这算不算工伤导致的行动受限？】
是夜，林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感知到的那条“活线”，云涛宗别苑那森严的气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云涛宗…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那衰败之力如果大面积爆发，千帆城会变成什么样？死城？】她越想越心惊肉跳。【还有我那混沌灵根…今天好像又有点新发现？追踪那‘活线’的时候，感觉对灵力的控制更精细了，好像…能模拟出一点那‘衰败之力’的‘味道’？虽然很微弱…】
她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指尖一缕灰色气流浮现，这次，她尝试着让其带上白天感知到的那丝阴冷、沉寂的意蕴。那气流微微扭动，颜色似乎更深沉了一丝，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不详气息。
【！！！】林妙吓得立刻散去了灵力。【卧槽！这算什么？山寨版寂灭之力？我可不想变成移动污染源！】她心脏砰砰直跳，决定把这个发现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窗外月色朦胧，池水平静无波。
然而，溯源辨污，显出的奇能已引动暗流。
蛛丝马迹，指向的端倪更牵扯出庞然大物。
平静的水面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林妙这只意外卷入漩涡的池鱼，能否在风暴彻底降临前，找到那片安全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