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蛋糕的材料本大爷去找!本大爷亲自监督!”一斗挥舞着手臂,定下了甜品的基调。
宵宫则在本子上飞快记录着烟花方案的精简版:“小型、安全、温馨,地点就定在晚上打烊后的长野原烟花店后院。保证私密又好看。”
托马适时地补充着无劳动日的执行细节,哪些事情可以提前准备,哪些需要当天随机应变,他考虑得相当周全。
我揉着额角,感觉脑袋里塞满了各种信息碎片。
烟花、蛋糕、拦截阿忍的工作、准备惊喜……
我想了想:“那个…食物方面呢?要不要准备点特别的?阿忍好像挺喜欢吃烤肉排的。”
“对对对,吃的也不能少,”一斗立刻响应,“本大爷去订!要最好的!”
托马看着我努力参与的样子,温和地建议:“食物可以放在最后,作为一天辛劳后的犒赏。地点的话…或许可以选在环境好一点的地方,比如町街新开的那家能看到海景的料理亭,我认识店主,可以帮忙预订。”
“好啊,托马兄弟真靠谱。”一斗拍板。
计划的大框架终于在吵吵嚷嚷中初步成型。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层裂开缝隙,漏下几缕稀薄的阳光,短暂地照亮了潮湿的街道。
“那就先这样!”一斗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本大爷现在就去准备!还有串烧!茶茶,宵宫,托马兄弟,后面具体怎么弄我们再碰头!”他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留下一阵风。
宵宫也收起小本子,宝贝似的抱着她的布包:“我也得回去调整配方了!苦荼,托马,改天见!”她像一阵橘红色的旋风,也消失在门外。
茶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托马两人,以及趴在我脚边惬意打盹的太郎丸。
“呼…”我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
我下意识地抬手,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左肩那个位置,眉头微蹙。
托马没有起身,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袅袅的热气升腾,模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目光落在窗外湿漉漉的街道上,似乎在欣赏雨后的街景。
“苦荼,”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似暖阳下的溪流,听不出丝毫异样,“最近稻妻城…似乎不是很太平。你要多留意。”
我按着肩膀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有些茫然:“嗯?托马你是指……?”
“近日天领奉行抓捕了一批来自海只岛的反叛军。你来稻妻没多少时日,可能不清楚稻妻如今现状。总之,对于陌生人,要警惕。”
“好……我知道了。”
回到那间熟悉的八重堂仓库小屋时,天光已经彻底暗沉下来。乌云重新聚拢,酝酿着又一场夜雨。
推开仓库老旧的大门,一个毛茸茸的棕色脑袋突然从我那个房间的门后面探了出来。
“回来了?”犬妖三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蓝色的眼睛在暗处也亮得惊人。他看着我皱着眉头,两肩带着水,从旁边扯过一块干燥的旧布,“快擦擦,当心着凉。”
“昂——”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接过布胡乱抹着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犬妖因为探头而暴露在布帘外的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上,它在阴影里无意识地轻轻扫动了一下,拂过地面的灰尘。
我把怀里抱着的炉子与食材放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今天晚上我们吃火锅吧。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人卖,还挺便宜。量也足够我们两个人一起吃。”
“我去找点煤炭。”
此刻八重堂里一个人都没有,煤炭八重堂的需求很少,所以找了半天,才只知道一两块已经潮湿到不知道能不能用的炭块。
我正要进去,就听到咕噜咕噜的冒气声。
三郎蹲在屋子中央那个小小的火炉前,小心翼翼地用火钳拨弄着里面的柴火。暖橘色的火光跳跃着,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轮廓和线条流畅的后颈。
炉子上架着一个小锅,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朴实的香气。
他放下钳子,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你,你怎么……”
“我试着用元素力驱动的。”他看了看屋内的蜡烛,又看了看堆积着的木柴,好吧这些根本不是木柴。
而是之前架子本来就摇摇晃晃,经过一斗那一吼,已经完全不能正常使用的木头。
那锅里升腾的热气,奇异地熨帖了我紧绷的神经。我脱下湿冷的外套,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煮汤的犬妖。
这能是什么坏人。
反叛军什么的,估计不太可能吧。
“嗯,很厉害呢。”我应了一声,元素力神之眼真是神奇的东西,它能迅速开了人与人的区别。有些人终其一生渴望神的认可,便卯足了力气,但怎么也得不到神的注视。
夜幕降临,屋外风声渐紧,预示着夜雨将至。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陶锅里汤水翻滚的咕嘟声,交织成一种令人安心的韵律。
“啊,嘶,咳咳……”他误碰了我调的酱汁,一下子辣到失语直咳嗽,我慌乱拿起一杯水送到他的面前。
尽管这种辣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甚至都不认为这是一种辣。但是……
他咳得眼泪沁出眼角,脸颊染上粉红色,喘的脖子也发红颤抖。
食材就是一些常见的菌菇丸子和白萝卜等,虽然丸子离真材实料的肉相比差点意思,但也聊胜于无。
“你没事吧。”看他咳得浑身止不住颤抖,我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只是突然呛到了而已。喉咙火辣辣的。”
“苦荼小姐……你加了青芥酱。”他幽幽地看着我,如果不是我吃着毫无反应,他真的有种被恶作剧的感觉。
“对啊,我觉得挺好吃的。”芥末冲鼻,但事实上离辣味还远着呢。
他抿唇不语,只是端起酱汁盘子的时候更加小心,以防止再误拿。
小煮锅虽然不新是二手的,但是显然还能用很久。
仓库外,雨下得更加肆无忌惮。配合着雨声,热汤煮开声,倒是多了几分难得的清闲。
一锅热汤很快见了底,只剩下粘着残渍的锅底和桌板上狼藉的空碗。混杂着芥末怪味的汤汁、残存的蔬菜叶子,还有溅在地上的油渍,一地残骸。
我随意将桌上的残渣拢进袋子里:“我去扔垃圾。”
他没吭声。烛火映着他低垂的侧脸,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一片沉郁的阴影。
冷风阵阵,撑着伞的我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飞快侧身挤了出去,将门在身后虚虚掩上。迅速甩掉了垃圾。
仓库内,我走时还七零八落的战场已经被打扫过了大半——那张临时充当桌面的案板被拭擦得洁净清爽,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两只洗得锃亮的搪瓷碗,碗壁上残留的水珠反射着灯光,像撒落一板的碎星子。
而三郎双手灵活地正在清洗小煮锅。
他浓密的眉微微蹙着,显出全神贯注的认真。
一滴溅起的水渍正好从他微翘的短发梢尖滑落,沿着干净漂亮的下颌骨线条坠落,无声地没入他深色的衣领之中。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顿住了动作。
动作自然地将围裙带子重新弄平整,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平平静静地落在我的脸上,眉头仍旧微蹙着,那双刚被青芥酱辣得通红的蓝色眼睛,此刻平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