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薪火与归途
绝望，如同庇护所外实质般的黑暗，带着“吞噬者”化身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咆哮，蛮横地灌入了这最后的避难所。水晶壁垒破碎的巨响还在耳畔回荡，烟尘弥漫，夹杂着黑暗能量的污浊气息，瞬间侵蚀着内部原本相对纯净的空气。
白夜、陈昊、赵明宇三人重重砸落在地，身上带着激战后的狼狈与创伤。陈昊强忍着胸腔内气血的翻涌，抹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想再次站起，金色的纯阳罡气虽未熄灭，却已显得明暗不定。赵明宇的防护服多处撕裂，裸露的皮肤上带着被黑暗能量侵蚀的灼痕，他半跪在地，急促地喘息，手中的军刀握得死紧，眼神却依旧在快速扫视环境，寻找着任何可能的反击或逃生契机。白夜校服上的污迹更多了，他看似只是气息微乱，但那双猫瞳中闪烁的幽光，显示出他刚才在外界的战斗中消耗绝不小，甚至可能动用了某些本源的力量。
而最为恐怖的，是那已然探入庇护所的“吞噬者”化身的头颅。由无数扭曲、痛苦面孔构成的聚合体，无数双空洞的眼睛死死锁定着中央盘坐的林守墨，以及他身前那枚光芒因释放净化脉冲而明显黯淡、裂痕更深的微光球体。那巨爪扒在破碎的壁垒边缘，黑暗的能量如同粘稠的沥青，不断腐蚀着周围的水晶结构，发出“嗤嗤”的声响。它张开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巨口，发出更加贪婪、暴戾的嘶吼，仅仅是声浪的冲击，就让苏小婉闷哼一声，几乎晕厥过去，她按在林守墨背心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林守墨正处于引导净化脉冲后的短暂力竭状态。“枢”之力过度透支，经脉中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意识也因与晶璧界残存意识的深度连接而有些恍惚。但眼前逼近的死亡威胁，如同冰水般浇醒了他。他看到队友们的惨状，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毁灭巨口，看到苏小婉苍白的小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恐惧，也感受到了微光球体传递出的、近乎熄灭的绝望。
不能结束在这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从林守墨心底涌起。他体内的“枢”之力仿佛感受到了宿主决绝的意志，不再仅仅流淌于经脉，而是开始与他的灵魂、与他所要守护的一切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银白色的光芒不再只是外在的表现，而是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带着一种古老、威严，不容侵犯的气息。
他没有试图站起来，反而将双手猛地按在地面！不再是温柔地引导，而是强行攫取！
“以此身，立界限！”林守墨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却带着金石之音。
嗡——！
以他为中心，一道凝实无比的银白光环骤然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那弥漫进来的黑暗气息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消退，连“吞噬者”化身探入的头颅都仿佛被无形的壁垒阻挡，发出愤怒而不解的咆哮，前进之势为之一滞！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纯粹的“界定”！他在以自身为支点，强行在这片被侵蚀的庇护所内，划定出一方不容黑暗亵渎的“绝对领域”！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为濒临崩溃的团队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靠！老林你……”陈昊又惊又喜，感受到那银白光环中传来的、令人安心的稳固力量，他体内的纯阳罡气仿佛都受到激励，重新变得灼热起来。
赵明宇迅速判断局势：“领域范围有限，只能暂时阻挡！它的主体还在外面！”
白夜深深看了一眼浑身绽放银芒、面容因力量透支而有些扭曲的林守墨，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但他立刻收敛心神，语气快速而冷静：“争取到的时间不多。‘母亲’，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有没有‘薪火’留存？”
他问的是那微光球体——晶璧界的残存意识。
微光球体明灭了几下，传递出的意念带着深沉的悲伤，却又在最后，指向了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方向。“……有……最后的……‘源点之种’……藏在……‘寂灭之泉’的眼底……需要……同源之血……与……异界之‘枢’……才能引动……”
信息模糊，但关键点明确：存在最后的希望火种（源点之种），藏在某个极度危险的地方（寂灭之泉），需要白夜（同源之血？）和林守墨（异界之枢）共同才能引动。
“同源之血？”林守墨猛地看向白夜。
白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知是自嘲还是无奈的笑：“看来，我这令人厌恶的本质，终究还是有点用处。”他没有解释更多，而是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指尖。令人惊异的是，他指尖渗出的并非鲜红，而是一种带着细微星点、仿佛蕴含着混沌色彩的惨白色血液。
“没时间犹豫了。”白夜看向林守墨，“我的血是钥匙，你的力量是引信。但‘寂灭之泉’是这个世界死亡规则的显化，靠近它，我们两个‘异类’或许还能凭借本质特殊勉强支撑，他们……”他瞥了一眼陈昊、赵明宇和苏小婉，“……必死无疑。”
意思很清楚，必须分兵。林守墨和白夜去执行那几乎十死无生的最终任务，而陈昊三人，必须留下，面对外面依旧虎视眈眈的“吞噬者”化身和无数暗渊造物，为他们争取时间，并……寻找渺茫的生机。
“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们去！”陈昊立刻反对。
“这是唯一的选择，陈昊。”赵明宇拉住了他，理性而残酷地分析，“我们的力量属性，在那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留下牵制，是我们现在最能体现价值的方式。”
苏小婉强忍着灵觉的刺痛和内心的恐惧，看着林守墨，用力点头：“林老师，你们去吧，我们……能守住！”
林守墨看着眼前这三张年轻却写满坚定的面孔，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让他们留下，几乎等同于让他们赴死。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世界的存亡，两个世界的未来，此刻都压在这天平之上。
“……活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沉重无比的字。林守墨重重拍了拍陈昊的肩膀，又看了赵明宇和苏小婉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托付与决绝。
“走吧，‘辅导员’。”白夜已经走到了庇护所破损最严重的一角，那里黑暗能量最为浓郁，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他指尖那滴惨白色的血液悬浮而起，散发出幽幽光芒，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林守墨最后看了一眼同伴，毅然转身，银白色的“枢”之力包裹全身，与白夜一同，纵身跃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就在林守墨与白夜深入晶璧界绝地，寻找最后希望的同时，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地球，青州大学，那场因两个世界交织而引发的危机，也并未停歇。
夜色下的青州大学，比往日更加寂静，但这寂静中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凝滞。校园内某些区域，空间依然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感，偶尔会有淡薄的、不属于此界的灰雾飘过，带来阵阵阴冷。
公安局特殊刑侦支队队长秦清，站在图书馆的顶楼，眺望着这片变得陌生的校园。她身穿便装，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她手中的对讲机时不时传来手下队员的报告，内容无非是“区域正常”或“发现微弱异常能量反应，已标记”，但都无法触及问题的核心。
“还是没有林守墨的消息吗？”她对着空气，仿佛在自言自语。
她身后的阴影中，空气微微波动，一个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高傲的声音响起：“没有。那个懒散的小子，还有他身边那几个吵吵闹闹的小家伙，他们的气息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连同那个麻烦的转学生一起。”
说话的不是人，而是一卷悬浮在空中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简——书妖玄圭。
秦清揉了揉眉心：“连你都感知不到？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已经……”
“陨落？未必。”玄圭打断她，玉简上光芒流转，“林守墨那小子，命硬得很。他体内的‘枢’，乃是界定存在之基，没那么容易熄灭。至于他们去了何处……哼，这校园的空间结构，如今就像是被虫蛀了的木头，通往一些……不怎么友好的‘夹缝’或者濒死世界，也不足为奇。”
“濒死世界？”秦清捕捉到关键词，脸色更加难看，“我们能做什么？难道只能在这里干等？”
“等？当然不。”玄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虽然我无法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但他们离开时，必然在此界留下了‘坐标’或者说‘锚点’。找到这些‘锚点’，或许无法直接把他们拉回来，但至少能稳定通道，为他们指引归途，甚至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些支援。”
“锚点？”秦清精神一振，“是什么？在哪里？”
“与那小子力量同源之物，或者……与他羁绊极深之人。”玄圭沉吟道，“他常用的法器，他长期居住的地方，或者……他拼死也要守护的人。”
秦清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的宿舍！还有……陈昊、苏小婉他们留下的物品！或者……他们本身？”
“理论上可行。但那些小家伙也失踪了，所以物品是关键。”玄圭确认道，“此外，此地空间异常的核心，恐怕也与那叛徒墨渊脱不开干系。他定然在此留下了稳固通道的‘阵眼’。找到并破坏它，不仅能缓解此界的压力，也可能切断暗渊对另一侧的直接支援，间接帮助到林守墨他们。”
任务明确了：一方面，寻找林守墨团队留下的“锚点”，尝试建立联系；另一方面，找出并摧毁墨渊设下的“阵眼”。
“我立刻安排人手，秘密搜查林守墨的宿舍和陈昊他们的住处。”秦清雷厉风行，立刻拿起对讲机部署。这种事，由她这个拥有特殊权限的警方人员来做最为合适。
“小心些。”玄圭难得地提醒了一句，“墨渊那厮，诡计多端，阵眼之处，必有重兵把守，或者……极其恶毒的陷阱。”
秦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知道。但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她顿了顿，看向玄圭，“你也准备一下，可能需要你辨认那些‘锚点’以及阵眼的能量特征。”
“哼，若不是为了这满馆的藏书，以及那小子欠我的‘书债’未还，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麻烦事。”玄圭嘴上嫌弃，玉简却缓缓飘落，悬浮在秦清身侧，表明了他的态度。
青州大学内，一场在阴影中展开的、为了接应与破局的行动，悄然开始。
晶璧界，寂灭之泉。
这里与其说是泉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洞。空洞中没有任何光线，甚至连“虚无”的概念在这里都被扭曲、吞噬。靠近它，能感受到的并非低温，而是一种万物终结、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绝对死寂。空间在这里破碎成无法理解的几何形态，寻常生物哪怕看上一眼，理智都会彻底崩塌。
林守墨和白夜悬浮在距离“寂灭之泉”边缘尚有数百米的地方，却已经感觉举步维艰。林守墨周身的银白色“枢”之光环被极度压缩，只能勉强护住自身，光芒边缘不断被无形的“寂灭”规则侵蚀、消融，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不断渗出又被力量蒸发，维持这个领域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消耗。
白夜的状态同样不好。他身遭缭绕着那惨白色的幽光，与寂灭之泉的气息似乎同源，却又格格不入。同源，使得他不会被立刻吞噬；格格不入，则让他如同在油锅中煎熬，那无所不在的寂灭法则，同样在磨灭他身为“异数”的存在根基。他的猫瞳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就在……下面！”白夜指向寂灭之泉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中心，“我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共鸣！‘源点之种’！”
“怎么下去？！”林守墨吼道，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传播得断断续续。强行突破？那纯粹是找死。这寂灭之泉的规则，排斥一切“存在”。
“用我的血……开路！”白夜咬牙，再次逼出数滴那惨白色的血液。血液在他面前汇聚，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惨白符文。“跟紧我！我的血能暂时‘欺骗’这里的规则，开辟一条短暂的路径，但支撑不了太久！”
他率先冲向那符文，符文触及寂灭之泉的边缘，果然，那绝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撕开一道细微的、不断扭曲的裂缝。白夜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林守墨紧随其后，将“枢”之力收敛到极致，紧紧贴着白夜。一进入裂缝，他便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概念上的“抹除”。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记忆仿佛都在流逝。全靠体内“枢”之力那维系存在的本质，以及前方白夜那惨白血液散发出的、带着一丝诡异生机的光芒，他才勉强保持住自我。
下坠，无止境的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一点微光，温暖、纯净，带着最初的生命气息，与周围死寂的黑暗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它如同一颗沉睡的种子，静静地悬浮在寂灭之泉的最深处，万物的终点，却孕育着最初的希望。
“就是它！”白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一丝疲惫的虚弱。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那“源点之种”的瞬间，整个寂灭之泉猛然震动起来！
一个冰冷、宏大、充满了恶意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
“窃火者……当诛！”
是暗渊的本源意志！它察觉到了他们的目的！或者说，墨渊，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他不仅要吞噬晶璧界，更要夺取这最后的“源点之种”！
恐怖的黑暗凝聚成无数狰狞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向着林守墨、白夜，以及那一点微光缠绕而来！这一次的攻击，远比“吞噬者”化身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毁灭的本质！
与此同时，青州大学。
秦清根据玄圭的指引，在图书馆地下深处的一个废弃储藏室内，找到了一个被隐藏的、由无数扭曲符文构成的黑暗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如同黑色心脏般的晶体——正是墨渊设下的“阵眼”！
而在林守墨那乱糟糟的宿舍里，她也成功找到了一支他常用的、沾染了其气息的旧符笔，以及陈昊遗落的一枚蕴含着微弱纯阳气息的护身符。
“找到了！‘锚点’和‘阵眼’！”秦清通过加密通讯汇报道。
玄圭的玉简悬浮在祭坛前，光芒大盛：“很好！立刻摧毁阵眼！同时，以‘锚点’为引，我将尝试贯通时空，给他们送去‘信号’！”
希望的火种，在两个世界的绝境中，同时被点燃。然而，林守墨和白夜，能否在暗渊本源的绞杀下，成功夺取并带走那最后的“源点之种”？青州大学的行动，又能否及时为他们打开一线生机？
一切，都悬于千钧一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