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冷。雪急。
郭嵩阳独立风雪中。
衣袂猎猎。
铁剑在手,稳若磐石。目光如炬,战意如实质,锁住门槛处那袭青衫。
青衫微侧。
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
“讨教?”
沈浪转身。目光平静,落在郭嵩阳身上。
“嵩阳铁剑,大巧不工,已得剑中三昧。”语气平淡,“江湖能接你百招者,不过寥寥。”
他顿了顿。
“可惜…”
“可惜离天机棒空明无我,还差一层纸。离上官金虹‘手中无环,心中有环’,环即权,权即命的霸道,更欠了火候,短了格局。”
声音陡冷,带着俯瞰般的漠然。
“你挑战我,打得痛快,念头通达。”
“可我沈浪,为何要陪你玩这场毫无意义的把戏?”
他摊手。嘴角一撇。
意思很明显:看你诚意。
郭嵩阳脸沉如水。
沈浪的话,虽然侮辱人,但说的是事实。
天机老人的境界,他仰慕。上官金虹的深不可测,他也有差距。
挑战沈浪,是武者之欲,亦是寻求突破的良机。
郭嵩阳握剑的手,更紧。力量爆发,关节咯咯作响。
“逍遥王意欲何为?”声音压抑,似将汹涌岩浆,“郭某但有所能,绝无二话!”
“哦?”沈浪眉梢一挑。
他在等这句。
上前五步。
负手而立,青衫无风自动。
“简单。”语气平淡,“我赢,不杀你。”
顿了顿。
“但要你应我一个要求。一个…在你能力之内,不违你本心的要求。”
“何求?”郭嵩阳目光锐利如鹰隼。
“现在不能说。”沈浪嘴角勾起狡黠弧度,“放心,不是自废武功那种蠢事。不日便知。这买卖,郭大侠…”
他略作停顿,笑意更浓。
“…做是不做?”
郭嵩阳死死盯住沈浪的眼。
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挣扎。犹豫。
旋即被决绝的狠厉取代!
“好!”一声断喝,声震屋瓦,“郭某应了,请逍遥王赐教!!”
“痛快!”沈浪朗笑。笑声里有种计谋得逞的味道。“嵩阳铁剑,厚重沉稳,大开大阖…”
话音未落,右手并指如剑,斜斜指向地面。
一股锋锐剑意,陡然勃发!
“那贫道今日,便用‘五岳剑法’,会会你这嵩山名剑!”
“五岳剑法?”郭嵩阳瞳孔骤缩。从未听闻。
但那剑意磅礴,如山岳聚合,雄浑灵动。不敢小觑!
战!起!
沈浪动了。指代剑。
起手——泰山十八盘。
指风凝重如山岳倾压,剑气如盘山险路,迂回连绵,沛然莫御,直罩郭嵩阳。
空气闷爆。
“来得好!”郭嵩阳眼中精光爆射,重剑咆哮。
一剑直劈。
“中流砥柱”!
剑势浑厚,力贯千钧,欲劈开重峦叠嶂。
“轰!”
指剑与铁剑悍然交击,劲气炸裂!
梁柱簌簌落灰。
郭嵩阳只觉巨力排山倒海,虎口剧震,脚下青砖龟裂。
而沈浪指风已借力变招——衡山云雾十三式。
剑气陡变。
飘渺、不定。如南岳云雾,无孔不入。
一指左肋?虚招。
实指已在右肩,虚实相生,惑敌于方寸。
郭嵩阳压力骤增,重剑舞成铁幕
“铁锁横江”,守势!
“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密如骤雨。
每一次格挡,都沉重如担山。
汗水渗出。
如陷粘稠云海,动作渐滞。
沈浪身法再变,如游龙穿梭。
正是华山夺命连环三仙剑。
指风变得奇险,迅疾,狠辣。
三道剑气凝练如丝,似华山险径,一道快过一道,一道险过一道。
分刺上中下三路要害!
阴险,毒辣。
郭嵩阳暴喝,重剑回旋,光幕暴涨!
最强守式!
“当当当!”三声叠响,火星刺眼。
连退三步,气血翻腾。
手臂酸麻,险险挡住!
眼中却爆出异彩!
新奇、震撼,前所未有的启发。
未及喘息。
沈浪剑法再变,使出恒山剑法。
剑气分化,如恒山莲花万朵齐开。
剑网绵密,笼罩丈许。
指风嗤嗤,柔韧缠绵,暗藏绵针,专破罡气,锁困兵刃。
郭嵩阳只觉压力如山!
重剑如在泥沼,愈沉愈滞。
青筋暴起,汗透重衫。
“千钧破”!以力破巧。
强行震散缠丝剑气,消耗巨大,气喘如牛。
沈浪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好个郭嵩阳,剑法一道,确为翘楚!
不待其回气。
最终式——嵩山剑法·千古人龙。
指风气势陡变。
俯瞰中州,气吞山河。
指凝万钧重,锋锐破万法,堂堂正正,直刺中宫!
“啊——!”郭嵩阳震天怒吼,潜能如火山爆发。
不再拘泥于厚重招式,重剑在手,万钧之重…瞬间消弭。
一种“空灵”,非吕凤先那种虚假造作的境界。
乃是根基深厚至极,由实返虚、举重若轻!
厚积薄发,灵犀一点。
“破!”
人剑合一!
重剑化作一道凝练乌光,看似轻若无物,精准点中剑意最薄弱处!
“啵!”
一声轻响,似泡影碎裂。
那堂皇浩大,足以洞穿金石的指风剑气,竟被点得一偏。
擦肩而过。
肩头衣衫撕裂,皮肉无损。
百招已毕!
沈浪收指。笑意真诚。
“好!好一个郭嵩阳!百招破我五岳剑意,更触得‘举重若轻,由实返虚’的门槛。”
“嵩阳铁剑,名不虚传!”
郭嵩阳拄剑。
胸膛剧烈起伏,汗透衣背,面色苍白。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心动魄,神采飞扬。
刚才那短暂的突破,真切无比。苦求多年之境终于抵达。
他深吸气,压下沸腾的气血与狂喜。对着沈浪,郑重抱拳,深深一揖!
声音微颤,却无比诚挚:
“郭嵩阳……谢逍遥王成全!此战之恩,毕生难忘!”
若非沈浪压制实力,以剑法喂招引导,他绝无突破可能。
一份天大的机缘,剑道的新生。
沈浪随意摆手。
“谢就免了。记住承诺便是。”目光扫过吕凤先尸身,与角落那瑟瑟发抖的林仙儿,一丝厌烦。
“走了,阿飞。”
阿飞早已收剑。冰冷目光最后一次掠过林仙儿失魂落魄的脸。
无一丝留恋。转身。
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再次踏入茫茫风雪。
风雪更急。木屋内,只剩下铁剑柱地的沉重喘息,和一个美人被彻底遗忘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