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潇南提前赶到医院。父亲林父已经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显得有些紧张。阿姨也来了,但依旧是一副坐不住的样子,不停地看手机,念叨着小宝早上没吃好,不知道去学校会不会饿。
护士来做术前准备,核对信息,打留置针。林父看着粗长的针头,下意识地别开了脸,手指微微蜷缩。
林潇南走上前,轻轻握住了父亲那只没打针的手。手掌粗糙,布满了老茧,此刻却有些冰凉。林父愣了一下,随即反手握住了女儿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抓住了浮木。
这一刻,隔阂似乎被这无声的依靠冲淡了些许。
八点整,手术室的护士来接人。林父被推进去前,回头看了林潇南一眼,眼神复杂,有恐惧,有依赖,最终只化作一句:“没事,小手术。”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红灯亮起。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和冰冷的座椅。
阿姨在门口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潇南,那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得回去看看小宝,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等手术快结束了我再过来?”
林潇南早已料到,平静地点了点头:“好,您去吧,这里有我。”
阿姨如蒙大赦,匆匆离开。
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林潇南一个人。她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看着那盏刺目的红灯,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各种不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尽管知道是良性手术,风险不大,但等待的煎熬依旧清晰。
她拿出手机,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和韩彻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早上发去的“进手术室了”。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发点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是韩彻发来的视频请求。
林潇南有些意外,连忙接通。屏幕那头,韩彻似乎是在办公室,背景是熟悉的书架。
“怎么样了?”他直接问道,目光透过屏幕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
“刚进去没多久,还在等。”林潇南把摄像头转向手术室的红灯。
“嗯。”韩彻应了一声,没再多问手术的事,而是换了个话题,“雪球早上吃了不少,遛它的时候遇到一只柯基,它还想上去跟人家玩。”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雪球早上的趣事,语气平淡,却有效地驱散了林潇南心头的紧张和孤单。她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偶尔插几句话。
“你那边……不忙吗?”林潇南问,她知道韩彻最近项目任务重。
“还好,休息一下。”韩彻轻描淡写。但林潇南知道,他大概是特意抽出了这个时间。
视频没有持续很久,大约十几分钟后,韩彻那边有人敲门,他便挂了电话。但这段短暂的连线,像一剂强心针,让林潇南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在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期间,她去缴清了所有费用,拿着缴费单回到座位时,心情异常平静。这是她作为女儿能做的,也是她证明自己已经独立、可以承担责任的方式。
近中午时分,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表情轻松:“手术很成功,切除了,是良性的。病人麻醉还没完全清醒,稍后会送回病房。”
林潇南悬着的心彻底落下,连声道谢。
林父被推回病房时,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麻药劲没过,他还昏睡着。
林潇南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熟睡中显得格外脆弱的脸,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在她童年记忆中高大、有时却显得疏离的男人,如今也需要她的守护了。
阿姨是在林父快醒时才赶回来的,带着保温桶,嘴里念叨着堵车。林父醒来后,看到守在床边的女儿,眼神柔和了许多。
傍晚,林潇南确认父亲情况稳定后,再次提出回酒店休息。
这一次,林父看着她,没有再坚持让她回家住,只是叹了口气,轻声说:“辛苦你了,潇南。酒店……住得惯吗?”
“挺好的,很方便。”林潇南笑了笑,“您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过来。”
走出医院,南方小城的夜风带着湿暖的气息。林潇南独自走在去酒店的路上,心情不再像昨天那样带着疏离的沉重。
这一次的归来,虽然源于一场病痛,却仿佛在无形中,融化了一些横亘在父女之间多年的冰层。
而远方那个沉稳的支持,则让她无论面对何种境况,都能步履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