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灵舟,一股更加原始、蛮荒、充满毁灭气息的虚空能量扑面而来,仿佛瞬间从文明的庇护所踏入了绝对的混沌之地。
脚下的“大地”并非土壤,而是某种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布满撞击坑和深刻的裂痕,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与远处那些扭曲破碎的空间裂缝融为一体。空气中弥漫着细小的、具有腐蚀性的能量尘埃,吸入口鼻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寻常金丹修士在此恐怕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重力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沉重如山,时而轻飘若羽,甚至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失重区域,需要时刻运转法力才能稳住身形。
“布‘小须弥阵’!隔绝虚空侵蚀,稳定周身环境!”暗羽经验丰富,立刻下令。
十名潜龙卫精锐迅速行动,取出特制的阵旗插入地面,法力贯通,瞬间撑起一个淡金色的透明光罩,将众人笼罩在内,这才将外界那恶劣的环境稍稍隔绝,提供了些许喘息之机。但光罩表面不断泛起涟漪,显然承受着持续的压力。
星晷手中的星罗盘指针疯狂乱转,最终无力地垂下:“此地天机混沌,磁场彻底紊乱,星罗盘失效了。只能依靠侯爷的指引和那份星图了。”
凌霄点了点头,他掌心的水晶碎片依旧滚烫,指向明确。他闭目凝神,《时空剑典》全力运转,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感知着空间的结构和能量的流动。
前方的路径并非直线,需要不断规避那些巨大的、稳定的空间裂缝,以及一些能量极度狂暴、如同河流般奔腾的“虚空暗流”。稍有不慎,被卷入其中,便是化神修士也凶多吉少。
“跟我走,注意脚下,收敛气息,尽量不要动用大规模法术,以免引发不可测的空间反应。”凌霄沉声吩咐,率先迈步。
一行人如同在雷区中行走,速度缓慢而谨慎。四周死寂无声,只有能量风暴掠过岩石发出的呜咽,以及偶尔从极远处传来的、空间崩塌的沉闷轰鸣,更添几分恐怖。
行进了约莫小半日,除了恶劣的环境,并未遇到预想中的虚空生物袭击。
“奇怪,此地虚空能量如此浓郁,按理说应滋生更多邪祟才对。”一名潜龙卫队员低声疑惑道。
凌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巨大的岩石和裂缝阴影,眼神微凝:“并非没有,而是它们在…观望。”
他的神识感知到,在一些岩石后方、裂缝深处,潜伏着不少散发着阴冷、贪婪气息的生命体。它们似乎拥有一定的智慧,对这支突然闯入的小队既好奇又警惕,似乎在评估着猎物的危险性。或许是凌霄身上那经过星辰元髓淬炼后、隐隐散发出的令它们厌恶的净化气息,让它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巨大的、如同犬牙交错的黑色石林。石林深处,隐约可见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
众人精神一振,小心靠近。
那是一片依附着巨大岩壁开凿出的简陋洞窟,数量不多,看起来早已废弃。洞窟入口处有粗糙的符文刻画,大多已经模糊失效,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防御和隐匿阵法。
“这里有人居住过?”星晷惊讶道。难以想象,在这等绝地,竟然曾有生灵存活。
凌霄走进一个较大的洞窟,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尘埃和一些破碎的、看不出原貌的器具残片。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灰尘,神识仔细探查。
“是很久以前了。至少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他缓缓道,“这些符文…风格古老,并非当今天衍流派,倒与那星灵遗迹中的有些类似,但更加粗陋、原始。”
他在洞窟角落,找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黑色石板,上面用某种尖锐器物刻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图案:一群小人跪拜着一颗坠落的星辰;然后是挣扎、死亡;最后,少数幸存的小人向着黑暗深处迁徙…
“是叙事图?”暗羽也凑过来看。
“像是记录了一场灾难,幸存者逃到了这里。”凌霄指着那些图案,“他们崇拜星辰,却又因星辰的坠落而遭难…这很矛盾。”
他忽然想起琅嬛阁中那份《异族考》关于星灵族“能沟通星辰”的记载,以及虚空教团对星辰力量的扭曲利用。这些遗民,会不会与星灵文明有关?是星灵文明毁灭后的幸存者后裔?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警戒的一名潜龙卫突然发出警示:“有动静!东北方向,能量反应快速接近!”
众人立刻戒备。
只见东北方的昏暗天空中,几个黑点正以一种奇特的、忽闪忽现的方式快速靠近!它们似乎能利用短距离的空间跳跃!
眨眼间,黑点便到了近前。
那是三艘造型奇特的梭形飞舟,通体由某种暗沉的、非金非木的材料制成,表面布满刮痕,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简洁到极致的线条和几个散发着幽光的观测孔。它们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半空,如同幽灵船,舰首对准了凌霄等人所在的洞窟区域。
“不是虚空生物!是造物!有智慧生灵!”星晷低呼。
飞舟舱门打开,十余道身影跃下。
他们身形与人类似,但更加高瘦,穿着包裹全身的、同样材质的暗色防护服,脸上带着覆盖全脸、镜片呈幽蓝色的呼吸面罩,看不清面容。他们手中持着一种造型奇特的、如同长笛般的武器,末端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芒。
他们的动作敏捷而警惕,落地后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将凌霄等人隐隐包围,武器对准了他们,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为首一人,体型稍显高大,上前一步,用一种古怪的、夹杂着嘶嘶声的语调开口,语言完全听不懂,但其中的警告和质问意味显而易见。
暗羽上前一步,试图用天衍神朝的通用语沟通:“我等并无恶意,只是途经此地…”
对方显然听不懂,武器能量光芒更盛,警告的意味更浓。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凌霄目光扫过这些“遗民”的装备和动作,虽然简陋,却透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干练和一种与此地环境融为一体的协调感。他们的能量波动也很奇特,并非纯粹的灵力或虚空能量,而是一种…被严重污染削弱后、却依旧保留着某种本源的星辰之力?
他心中一动,缓缓抬起手,示意暗羽稍安勿躁。然后,他运转《时空剑典》,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得自星辰元髓的、最为精纯的星辰本源气息,如同萤火般在指尖汇聚,散发出温和而纯净的星辉。
他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御,只是将这缕气息缓缓展现出来。
当这缕纯净的星辰气息出现的刹那,那些遗民明显骚动了一下!他们手中的武器微微垂下,面罩后的眼神(通过幽蓝镜片能感受到变化)充满了震惊、疑惑,甚至…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为首那人死死盯着凌霄指尖的星辉,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意义不明的音节。他猛地抬起手,制止了身后同伴可能发起的攻击。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取下自己的面罩。
露出一张苍白、瘦削、颧骨高耸的人类面孔,但他们的眼睛却是奇特的银灰色,仿佛蒙着一层星尘,瞳孔是两道竖着的狭缝。他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疤痕,嘴唇因为长期缺乏水分而干裂。
他死死盯着凌霄,又看了看他指尖的星辉,用一种极其生硬、磕绊、却依稀能分辨出几个古老天衍语词汇的语调,艰难地开口:
“你…星…光辉…纯净…外来者…如何…拥有?”
他能说一些古老的语言!虽然残缺不全,但意思勉强可辨!
凌霄心中了然,这些遗民,果然与星灵文明有关,并且对纯净的星辰之力有着特殊的感应甚至…渴望?
他散去指尖星辉,用尽量缓慢、清晰的语调,配合手势回答:“我们来自远方,寻找星灵遗迹,并无恶意。”
听到“星灵”二字,那些遗民身体明显一震!为首那人眼中爆发出更加复杂的光芒,有警惕,有怀念,有痛苦,最终化为深深的审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用生硬的语言道:“跟…我们走。长老…要见…你们。”
他指了指那三艘梭形飞舟,示意凌霄等人上去。
暗羽和潜龙卫看向凌霄,带着询问。进入对方的飞行器,无疑是将自身置于险地。
凌霄神识微微扫过那三艘飞舟,其内部结构在他的感知中一览无遗,虽然有能量屏障,但并非无法突破。这些遗民的实力,大约在金丹到元婴初期不等,为首者是元婴中期。虽有威胁,但尚在可控范围。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能是了解寂灭海渊和星灵文明现状的关键。
“好。”凌霄点头,毫不犹豫,“我们跟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