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轻微眩晕感过后,凌霄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条陌生的、弥漫着淡淡烟火气和金属气息的狭窄巷道之中。身旁的潜龙卫暗羽气息平稳,显然这种短距离定向传送对他负荷不大。
“伯爵,此地已是天工苑外围‘百炼坊’的暗巷,距欧冶子宗师所在的‘星火穹庐’尚有一段距离,需步行前往。苑内禁制重重,无法直接传送入内。”暗羽低声快速说道,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凌霄点头,收敛气息,随着暗羽迅速走出巷道。外面是一条热闹非凡的街道,两侧皆是打着各种招牌的铁匠铺、材料店、工坊,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灵火燃烧的嗡鸣声、以及修士们讨价还价的喧嚣声不绝于耳。这里便是天工苑的外围区域,汇聚了来自神朝各地的能工巧匠。
两人混入人流,低调前行。暗羽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专挑人少的小路,七拐八绕,避开主要关卡。
越是靠近天工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灵气越发灼热精纯,街道上的修士修为也明显提高,甚至能看到一些身着天工苑执事服饰的人来回巡查。
终于,前方出现一片被高大红墙围起来的区域,墙内可见数座高耸入云的烟囱,正喷吐着各色灵焰烟霞,那里便是天工苑核心——宗师大匠们的工坊区。入口处守卫森严,盘查极严。
暗羽并未走向正门,而是带着凌霄再次拐入一条死胡同,在尽头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是潜龙卫的秘密通道,直通苑内废料处理区,相对安全。”暗羽解释道,率先走入。
阶梯向下延伸,温度越来越高,周围开始出现废弃的金属碎料和冷却的炉渣。偶尔有负责清理的杂役经过,看到暗羽亮出的一块令牌后,都恭敬地退到一旁。
通过这条隐秘路线,两人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巡查,逐渐接近地图上标注的“星火穹庐”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片堆满废弃傀儡零件的广场时,凌霄心中猛地一凛,《时空剑典》传来预警!
几乎同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嚣张的呵斥声和一道略带委屈的熟悉声音。
“滚开!好狗不挡道!没看见小爷我要过去吗?”
“…是…是你们突然冲出来的…”
“还敢顶嘴?找打!”
凌霄眼神一冷,瞬间听出那委屈的声音正是之前在天工苑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来自星宫的女修星晷!
他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拐角处。
只见星晷正被几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年轻修士围住,为首一人手持折扇,正一脸轻蔑地用扇骨去戳星晷的肩膀,其身后跟着的护卫则气息彪悍, blocking了去路。星晷气得脸色通红,却似乎顾忌对方身份,不敢反抗。
“她的手也是你能碰的?”
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冬刮过,让那持扇公子哥动作一僵。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青衫修士不知何时出现,面容平静,眼神却冷得吓人。
“你又是哪根葱?敢管小爷我的闲事?”那公子哥见凌霄气息不显(凌霄刻意收敛),衣着普通,顿时恢复嚣张气焰。
但他身后的一个元婴后期护卫却脸色微变,悄悄拉了下公子的衣袖,低声道:“公子,此人深不可测,小心…”
“深不可测?”公子哥甩开护卫,打量了凌霄几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走了狗屎运、被陛下封了爵位的海外土鳖啊?怎么?以为混了个爵位,就能在天工苑充大头了?”
凌霄眉头微皱,此人竟然认识自己?还如此口无遮拦?
星晷见到凌霄,则是又惊又喜,连忙道:“凌前辈!您怎么在这里?”她随即焦急地对那公子哥道:“南宫公子,这位是镇邪伯凌霄凌前辈,并非…”
“镇邪伯?呵呵,好大的官威啊!”那被称作南宫公子的青年冷笑打断,语气更加刻薄,“不过是个捡便宜的暴发户罢了!知道我谁吗?镇北侯府南宫桀!我姐是当朝贵妃!识相的赶紧滚开,别耽误小爷我正事!”
镇北侯府?南宫桀?凌霄想起来了,刚来神都时,在街上纵兽行凶的那个南宫燕的弟弟?还真是冤家路窄。
凌霄懒得跟这种纨绔废话,直接对星晷道:“星晷姑娘,没事吧?欧冶子宗师可在庐内?我有急事求见。”
星晷连忙点头:“我没事。宗师应该在的,我刚从那边过来…”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南宫桀见凌霄完全无视他,顿时觉得大失颜面,怒从心起,竟直接一扇子带着凌厉罡风,扫向凌霄面门!
这一下偷袭又快又狠,蕴含金丹圆满修为,显然是想让凌霄当场出丑。
然而,他的扇子刚到半途,就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凌霄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两根手指,就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蕴含罡风的扇骨,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
“你!”南宫桀脸色涨红,拼命催动灵力,那扇子却如同焊在了对方指尖,无法撼动分毫!他又惊又怒,对身后护卫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废了他!”
那几个护卫硬着头皮上前,却被悄然出现的暗羽一步挡住。暗羽只是冷冷地释放出一丝元婴后期的威压,那几个护卫顿时脸色发白,不敢动弹。
南宫桀这才意识到踢到了铁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凌霄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柄品阶不凡的折扇法宝,竟被直接捏断!灵光瞬间黯淡!
“噗!”本命法器被毁,南宫桀心神受创,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看向凌霄的目光充满了惊骇和怨毒。
“滚。再让我看见你欺男霸女,碎的就不仅是扇子了。”凌霄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南宫桀吓得浑身一抖,撂下一句“你等着!”的狠话,在手下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狼狈逃窜。
“多谢凌前辈再次出手相助。”星晷感激地行礼。
“举手之劳。带我去见欧冶子宗师吧,事情紧急。”凌霄摆摆手。
星晷连忙点头,在前引路。有她这个“熟人”带领,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许多,很快便来到一片被单独阵法笼罩、热气灼人的区域。一座巨大的、仿佛倒扣熔炉般的圆形建筑出现在眼前,门楣上刻着“星火穹庐”四个古字。
尚未靠近,便能听到庐内传来沉闷的锻打声和奇异的能量嗡鸣。
星晷上前与守门的宗师弟子交涉。那弟子显然认得星晷,但听到凌霄要见宗师,却面露难色:“星晷姑娘,不是我不通融,宗师他老人家正在闭关炼制一件紧要之物,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凌霄直接亮出了那枚金龙令。
那弟子看到令牌上的五爪金龙,感受到那浩瀚的皇道龙气,顿时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不知大人驾临!小的这就去禀告!”说完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庐内。
片刻之后,庐内那规律的锻打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风火之声响起,庐门轰然打开,须发皆被火星燎得有些卷曲、穿着破烂短褂的欧冶子大步流星地冲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和急切。
“小子!你终于来了!东西呢?!快给老夫看看!”他根本顾不上礼节,眼睛死死盯着凌霄,仿佛看着稀世珍宝。
凌霄也不废话,直接将从荒岛得到的那块太初星核碎片取出(虽是人造,但品质极高),以及那枚得自寂灭海渊的、真正意义上的虚空星髓!
两样神材一出,顿时散发出磅礴精纯的星辰之力和虚空波动,引得周围空间都微微荡漾!
欧冶子的眼睛瞬间直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如同饿狼看到了血肉,一把抢了过去,捧在手里仔细摩挲观察,嘴里不住地念叨:“好!好啊!竟是如此品质的星核碎片!还有这虚空星髓…纯净度居然这么高!妙极!妙极!”
他研究了半晌,才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凌霄:“混沌息壤和时光砂呢?”
“尚未找到。”凌霄摇头,“但时间紧迫,恐有巨变,请宗师先以此二物为主,为我重铸星陨剑!”
欧冶子闻言,眉头紧锁,沉吟道:“缺少两样主材,重铸之后恐难达完美之境,威力或许会打些折扣…”
“无妨!”凌霄语气坚决,“完美之剑可日后慢慢温养提升,当下需一柄能斩断眼前荆棘的利刃!请宗师出手!”
欧冶子看着凌霄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深藏的焦虑,又看了看手中的两样神材,猛地一跺脚:“罢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老夫便豁出这把老骨头,为你行这‘残缺炼’之法!或许能另辟蹊径!”
他一把拉住凌霄:“进来!即刻开炉!”
…
星火穹庐内部,温度高得吓人,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引动地心火脉的青铜熔炉,炉火纯青,散发着融化万物的恐怖热力。四周散落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和半成品。
欧冶子将凌霄带到炉前,神色肃穆:“小子,重铸此剑,需你心神与剑魂完全融入其中,引导新材料与旧剑体完美融合,期间痛苦无比,且有神魂受损之危,你可撑得住?”
“宗师放心,纵是刀山火海,凌霄亦无所惧!”凌霄盘膝坐在炉前,将灵性大损的星陨剑横于膝上,眼神坚定。
“好!那就开始!”欧冶子不再多言,猛地一拍炉壁!
嗡!
炉盖开启,青白色的地心炎火喷涌而出!他将太初星核碎片和虚空星髓投入炉中,以精妙手法控制火候,开始提炼。
随后,他接过凌霄手中的星陨剑,凝视片刻,叹道:“好剑!灵性虽损,根基犹在,更蕴时空之道,破而后立,正当其时!”
他毫不犹豫,将星陨剑也投入熔炉!
嗤!
剑身接触极致炎火,发出痛苦呻吟,表面的裂纹似乎要进一步扩大。
“就是现在!剑魂相融!”欧冶子大喝!
凌霄立刻闭目凝神,全部心神沉入丹田,引导那黯淡的剑魂离体而出,化作一道虚幻的剑影,投入熔炉之中,与那即将融化的剑体融合为一!
轰!
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炼狱!极致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凌霄的每一寸感知!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凭借《时空剑典》和无上意志,艰难地引导着剑魂,吸收着炉中被提炼出的星核与星髓精华,重塑剑身!
欧冶子在一旁全力操控火候,不断打入各种辅助符文和珍稀辅材,额角汗如雨下,显然也极其消耗心神。
熔炉之内,星光、虚空之光、以及原本的星辰剑芒疯狂交织、碰撞、融合!整个星火穹庐剧烈震动,引得天工苑上空异象纷呈,道道星辉穿透屋顶,汇入炉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融合的光芒达到极致时!
欧冶子眼中精光爆闪,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在炉壁之上,双手结出无数玄奥法印,嘶声怒吼:
“以吾之血,祭告天地!万法归宗,神剑自成!开!!!”
轰隆!!!
炉盖冲天而起!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璀璨的剑光,混合着星辰的浩瀚、虚空的深邃、以及斩断时空的凌厉,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悍然从熔炉中冲出,悬浮于空!
剑长三尺三寸,剑体呈现一种深邃的暗金色,仿佛内蕴无尽星空,点点星屑如同呼吸般明灭流转,剑锋之处却薄如虚无,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其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天阶灵宝的层次!虽然似乎有些能量内敛,未能完全爆发,但已然远超从前!
重铸,成功!
凌霄猛地睁开双眼,脸色苍白却充满喜悦,他能感受到与那空中神剑之间更加紧密、更加如臂指使的联系!
他伸手一招。
嗡!
那神剑发出一声欢快无比的清越剑鸣,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手中,剑身微颤,仿佛久别重逢的伙伴。
“此后,你便随我,荡尽天下邪魔!”凌霄轻抚剑身,眼中战意沸腾。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剑身之上流淌的星辉与虚空之光忽然微微一阵紊乱,剑格处那微型的星辰漩涡图案中心,一点极其细微的漆黑之色一闪而逝,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眼眸,悄然睁开了一瞬!
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邪恶到极致的意志,似乎借助这次重铸,悄然潜伏进了剑身深处!
凌霄和欧冶子都并未察觉。
欧冶子看着成功重铸的神剑,抚掌大笑:“哈哈哈!好!虽非完美,却已超越预期!此剑已有灵宝之资,小子,好好温养,未来不可限量!”
凌霄郑重抱拳:“多谢宗师成全!”
他正欲试试新剑威力。
突然!
整个天工苑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并非炼器引发的震动,而是来自外部的、恐怖的攻击造成的震荡!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天际!
一个惊慌失措的弟子连滚爬爬地冲进星火穹庐,脸色煞白地喊道:
“宗师!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黑衣人!还有虚空怪物!他们正在强攻天工苑大阵!点名…点名要您和凌霄伯爵交出…交出神剑和材料!”
凌霄和欧冶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来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