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钱富贵掌柜早早便候在青云阁外，备好了一辆看似普通、内里却极为舒适、刻有减震与防御符文的马车。拉车的乃是两匹通体雪白、头生玉角的灵驹，神骏非凡。
“首席，请。”钱富贵亲自为凌霄掀开车帘。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神都宽阔的街道上，穿过繁华的坊市，最终停在了一片被高大红墙围起来的巨大区域前。
红墙不知以何种材料铸成，闪烁着金属光泽，表面流淌着复杂的符文流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仅有一扇巨大的、如同青铜浇筑而成的门户敞开着，门前矗立着两尊高达十丈、手持巨锤的金属傀儡，眼眶中闪烁着红芒，散发着元婴后期的强大威压，冰冷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者。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玄铁匾额，以古篆体刻着三个龙飞凤舞、蕴含无尽锋芒与厚重之意的大字——天工苑！
这里，便是汇聚了天衍神朝乃至周边地域最顶尖炼器宗师之地，王朝军工与高端法宝的核心制造工坊！
门户之前，已然排起了不短的队伍。前来求取神兵、修复法宝的修士络绎不绝，从筑基期到化神期皆有，个个气息不凡，但在此地，无论修为高低，都显得异常安静守序，无人敢在此造次。
钱富贵低声道：“首席，天工苑规矩极大，严禁飞行，严禁喧哗，严禁私斗。一切需按流程来。您虽有爵位在身，但在这里…作用有限，主要还是看灵石和机缘。”
凌霄点头表示明白。技艺达到巅峰之地，自有其超然地位。
钱富贵上前，与守门的一位身着天工苑执事服饰、面无表情的修士交涉，递上了提前预约的凭证和凌霄的“镇邪伯”令牌查验。
那执事查验无误后，递过来两枚玉符：“按玉符指引前往‘验器殿’等候。入门费，一人一百中品灵石。”
价格高昂，但无人有异议。凌霄支付了灵石，与钱富贵接过玉符，随着人流走进那扇巨大的青铜门。
一入门内，景象豁然一变。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灵气和各类金属熔炼后的特殊气息，温度明显升高。入目所及，并非想象中的工坊嘈杂，反而异常整洁、有序。
一条条宽阔的通道如同蛛网般延伸向深处，通道两旁是一个个被强大禁制笼罩的独立院落或高塔，那是各位炼器大师的专属工坊。不时能听到从某些院落中传来的沉闷锤击声、奇异的材料融合嗡鸣声，以及偶尔冲天而起的宝光异象。
地面上刻画着清晰的指引符文，不同颜色的流光指向不同的功能区域。凌霄手中的玉符亮起微光，与地面上一条白色流光产生感应。
两人沿着白色流光指引，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来到一座宏大的黑色大殿前——验器殿。
殿内空间极大，划分出数十个独立的查验台。每个台子都由一种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黑曜石打造，旁边站着一位天工苑的鉴定师傅。前来验器的修士们依次排队，低声与鉴定师傅交流，出示需要修复或强化的法宝。
气氛严肃而高效。
凌霄二人领取号牌，耐心等待。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轮到他们。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头发灰白、眼神锐利如鹰、手指粗壮布满老茧的老师傅，修为在金丹圆满，但其对炼器的专业气场却让人不敢小觑。
“姓名，器物名称，品阶，受损情况，修复还是强化，预期要求。”老师傅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语速极快，显然这套流程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凌霄。剑，原品阶…地阶上品左右，受损严重，濒临破碎，寻求重铸，期望能恢复并有所提升。”凌霄言简意赅，将那柄用布帛包裹的断剑取出，放在查验台上。
听到“地阶上品”、“重铸”这几个字，老师傅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了头，仔细打量了凌霄一眼，又看向那柄被包裹的剑。
他戴上特制的手套，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帛。当那柄布满蛛网般裂纹、几乎只剩剑柄连接着少许残刃的断剑露出时，老师傅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拿起一个镶嵌着晶片的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探查灵力，小心翼翼地在剑身裂纹处拂过，神情越来越凝重。
“此剑…材质非凡，老夫竟难以完全辨识…蕴含星辰之力？还有一丝…时空波动？”老师傅越看越心惊，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损伤至斯，灵性竟仍未彻底湮灭，反而有种…破而后立的奇异韧性？怪哉！怪哉！”
他反复查验了足足一刻钟，才缓缓放下眼镜，长吁一口气，看向凌霄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一丝遗憾。
“阁下此剑，非同寻常。其铸造技艺和所用核心材料，已远超老夫所能评判的范畴。”老师傅语气郑重了许多，“重铸此剑，难度极大。非宗师不可为，而且…并非所有宗师都愿意接，也并非有灵石就一定能成。”
“请师傅明示。”凌霄平静道。
“首先，重铸此等品阶且损伤如此严重的法宝，需排队。目前三位有资格接手的宗师，预约都已排到三年之后。”老师傅伸出三根手指。
钱富贵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三年？！
凌霄眉头微皱，这个时间他等不起。
老师傅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其次，即便排到，宗师是否愿意出手，也要看心情和此剑是否合他眼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代价…极高昂！除了需要支付天文数字的灵石作为基础费用外，宗师通常会提出一些额外要求，比如某种极其稀有的主材料需要您自行提供，或者需要您答应为他做一件事等等。”
钱富贵连忙插话道：“师傅，能否通融一下？我家主人乃陛下亲封镇邪伯，于国有功，且急需此剑…”
老师傅摆手打断他：“在这里，爵位无用。规矩就是规矩。除非…”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除非阁下能拿出让宗师都心动不已的‘敲门砖’，或许能插队，甚至直接请动宗师出手。”
“何种‘敲门砖’？”凌霄问。
“或是举世罕见的极品神材，或是…某种失传的上古炼器图谱、秘法，总之，必须是能打动宗师的东西。”老师傅意味深长地说道，“若阁下有此物，可去往‘百炼山’求见。三位宗师平日皆在百炼山深处闭关炼器，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能否见到，能否说动，就看阁下自己的本事了。这是百炼山的方向。”
他递过一枚小小的指引玉符。
凌霄接过玉符，沉默片刻，将断剑重新包裹好，收起：“多谢师傅指点。”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钱富贵连忙跟上，焦急道：“首席，这…三年之期实在太久！那百炼山更是难进…这可如何是好？”
凌霄脚步未停，目光沉静：“既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就去找能改变规矩的人。”
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举世罕见的极品神材？上古炼器图谱？他九世轮回，脑海中的知识便是最大的宝库！或许，可以尝试拿出一点东西，来敲开这扇门。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验器殿时，旁边一个查验台忽然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
“哈哈哈！穷鬼！没有‘火髓玉’就想请刘大师修复你的破刀？做梦去吧！赶紧滚蛋，别耽误小爷我的时间！”
凌霄侧目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哥，正对着一名衣衫陈旧、面色愁苦的散修呵斥。那散修手中捧着一柄裂纹遍布的赤色长刀，显然也是来求修复的，但似乎因为缺少某种关键材料而被拒。
那年轻公子哥身后跟着两名气息强悍的护卫，他本人则得意洋洋地将一块拳头大小、赤红如火、内部仿佛有岩浆流动的晶石放在鉴定台上，引得那位鉴定师傅连连点头。
“看什么看？土包子！”那公子哥注意到凌霄的目光，见他衣着普通（凌霄习惯性穿青衫），又是从普通查验台过来，顿时不屑地撇撇嘴，语带嘲讽，“怎么？你的破烂玩意也没人愿意修？穷就不要来天工苑丢人现眼！”
钱富贵脸色一怒，刚要开口，却被凌霄抬手阻止。
凌霄只是淡淡地扫了那公子哥一眼，目光在其手中那块“火髓玉”上停留了一瞬，便毫无波澜地收回目光，继续向外走去。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那公子哥莫名地感到一丝心悸，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瞥了一眼，后面的嘲讽话语竟卡在了喉咙里。
“哼！装什么装！”待凌霄走远，公子哥才悻悻地嘟囔一句，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错觉。
走出验器殿，钱富贵犹自愤愤不平：“首席，那小子太无礼了！看其服饰，像是神都‘烈火宗’的少宗主，仗着宗门擅长炼器，与天工苑有些关系，平日里就眼高于顶…”
凌霄却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忽然问道：“钱掌柜，可知方才那人手中的火髓玉，品质如何？价值几何？”
钱富贵一愣，虽不解其意，还是老实回答：“那块火髓玉色泽纯正，焰心凝实，算是上品，但也不算绝世稀有。约莫值五六万上品灵石吧。是修复火属性法宝的常用辅材之一。”
“常用辅材…五六万上品灵石…”凌霄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他停下脚步，看向钱富贵：“钱掌柜，你先回青云阁。我独自去百炼山一趟。”
“啊？首席，您真要去？百炼山守卫森严，没有引荐或特许，根本进不去啊！”钱富贵急道。
“无妨，我自有办法。”凌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钱富贵见劝不住，只好道：“那…首席千万小心。百炼山的那几位宗师脾气都古怪得很，若是冲撞了…”
“我知道。”凌霄点头，按照手中玉符的指引，转身向着天工苑更深处，那片被阵法笼罩、云雾缭绕的山脉方向走去。
钱富贵看着凌霄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只能忧心忡忡地先行离开。
凌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沉稳坚定。他一边走，一边在神识中快速翻阅着那浩如烟海的九世记忆碎片，尤其是其中几世与炼器、符文相关的零星感悟。
“敲门砖”么…
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他目光微抬，望向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灼热气息和隐隐锤鸣的百炼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