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的视线，随着江月瑶的手指，定格在那个积满灰尘的相框上。
照片里，青春洋溢的女孩们挤作一团，笑容灿烂得能融化冰雪。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其中一张脸上，眼底化开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叫林雯，是我大学最好的闺蜜。”
秦岚的声音依旧嘶哑，却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活人的温度。
“妞妞住院的时候，她还经常来看我。”
江月瑶的手指缩回帆布包的口袋里。
“最近联系过？”
秦岚摇了摇头，神色透出几分空洞的茫然。
“妞妞走了以后，我就……没怎么理过人。”
“她打过几次电话，我都没接。”
她垂下眼睫，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胳膊，仿佛这样才能抵御回忆的寒冷。
“那时候……我不想见任何人。”
“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江月瑶又问。
“大学毕业旅行，四年前了。”秦岚的唇角牵扯了一下，那个弧度，比哭声更显悲凉，“那时候真好啊。”
江月瑶没有说话。
四年前的林雯，命宫饱满，神采飞扬，照片上揽着秦岚的肩膀，笑得最是无邪。
可那缕盘踞在她眼底深处的死气，却绝非四年前就有的东西。
它阴冷，粘稠。
像一条蛰伏在幽暗深潭中的毒蛇，新近才探出头来，吐着冰冷的信子。
江月瑶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落在秦岚身上。
这个女人刚刚送走女儿最后的执念，神魂正处于最脆弱也最澄净的状态，再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有空联系一下她吧。”江月瑶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秦岚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
“告诉她，最近别去老旧的宅子，特别是那种荒废很久、没人住的地方。”
江月瑶说完，又补了一句。
“也别一个人走夜路。”
“为什么？”
“一个提醒。”江月瑶移开视线，没有解释的打算。
那缕死气背后牵扯的因果，她暂时没兴趣去沾染。
秦岚愣愣地点头，尽管完全不明白，但源于骨子里的信任，她还是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底。
“大师，我……”秦岚再次拿起那张银行卡，几乎是固执地要塞进江月瑶手里，“这个您一定要收下，求您了。”
江月瑶侧身避开，动作干脆利落。
“你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
说完，她转身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个开始被月光重新拥抱的屋子。
楼道里漆黑一片，感应灯早已失灵。
江月瑶踩着水泥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在死寂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她的脚步蓦然一顿。
一缕极细微，却纯净到极致的能量，从三楼那扇紧闭的门缝里渗透出来。
它不像之前获得的功德之力，霸道地直冲神魂。
这股能量更轻，更柔。
像一粒被月光洗涤过的尘埃，又像一滴凝固的、带着奶香的眼泪。
它盘旋着，仿佛带着初生婴孩的好奇与依恋，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飘落。
最后，这缕承载着释然与感激的能量，轻轻撞在了她帆布包的侧袋上。
然后，无声无息地融了进去。
江月瑶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三枚她随身携带的硬币。
她走到楼道口，站在路灯昏黄的光圈之下，摊开手掌。
三枚饱经风霜的硬币，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它们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旧布满划痕与岁月的印记。
可江月瑶能感觉到那彻头彻尾的不同。
金属的冰冷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
仿佛这不再是三枚凡铁，而是三块被体温捂了千百年的暖玉。
江月瑶将手掌凑近眼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
在硬币磨损的纹路深处，似乎有亿万点乳白色的微光，正在极深、极静地缓缓流淌。
那光芒很淡，淡到几乎不存在。
却带着一种新生的、纯粹的生命律动。
就像一个初生的、不染尘埃的念头。
她的指腹划过其中一枚硬币的边缘，那温润的触感下，仿佛能听到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明白了。
这不是功德。
功德是天道对“行善”的冰冷嘉奖，滋养的是她的神魂，是她的“本”。
而这个，是来自一个被她亲手解脱的纯净灵魂，最真诚、最柔软的——谢礼。
是妞妞的礼物。
这份礼物，滋养的是她的“器”。
江月瑶缓缓握紧手掌，将三枚硬币攥入掌心。
那股温润纯净的力量，顺着掌心脉络，丝丝缕缕地渗入。
她因为强行窥探天机而略有亏空的神魂，竟也得到了一丝奇异的抚慰。
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幸福里小区破旧的大门。
玄门万法，皆求功德加身。
可这种源于灵魂深处的纯粹善意，或许比天道功德，更稀有，也更珍贵。
江月瑶收起硬币，正准备走向路边。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来自虎鲨直播平台的官方私信。
发信人的Id她不认识。
但那个Id后面，跟着一个金光闪闪、极尽张扬的官方认证标识——【虎鲨直播平台cEo】。
江月瑶点开信息。
一行简短却分量十足的文字，映入眼帘。
【江大师，我是虎鲨直播的陈飞。不知是否有幸，能与您当面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