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队办公室弥漫着红烧肉的油腻香气。田恬用涂着草莓指甲油的手指捏起一块鸡腿肉,直接往凌翔嘴边送。
她今天梳着高马尾,发圈上挂着两个迷你警徽,随着动作晃出刺眼的光。
我自己来。凌翔偏头躲开,后颈撞上文件柜。三天了,自从那晚之后,这个女孩像块融化的太妃糖黏在他生活里。今早他甚至在牙刷杯里发现她的粉色牙刷,刷毛还刻意压成爱心形状。
田恬撇撇嘴,转手把鸡肉塞进自己嘴里。油渍顺着嘴角滑到下巴,她用舌尖慢悠悠舔掉的样子,让路过的小张警官差点撞上玻璃门。
凌翔太阳穴突跳,江蔼霞从来不会这样吃东西,她总是用刀叉将食物切成恰好入口的大小。
哥哥不喜欢今天的菜?田恬翻开便当盒第二层,里面用番茄酱画了个歪歪扭劣的爱心,我五点就起来做了呢。她垂下睫毛的样子像个委屈的孩童,如果忽略她今早在凌翔公寓厨房打碎的两个盘子的话。
老陈叼着烟凑过来:小凌啊,人家姑娘这么用心...话没说完就被凌翔杀人般的眼神瞪了回去。
田恬趁机又捏起一块肉,这次成功蹭到凌翔紧闭的唇缝上。
凌翔公寓的门锁发出抗议般的咔哒声。他推开门就看见田恬的帆布鞋东一只西一只甩在玄关,鞋面上手绘的向日葵正咧着嘴嘲笑他。客厅电视放着狗血偶像剧,茶几上堆满开封的零食袋——他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收拾得一尘不染。
回来啦?田恬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下是件堪堪遮住大腿的男式衬衫。凌翔认出那是自己去年丢的旧警服衬衣,现在被她改成了露腰款式,下摆还绣着凌の专属。
我说过今晚要整理案卷。凌翔把钥匙砸在鞋柜上,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沙发上打盹的橘猫,这畜生什么时候也被田恬收买了?
田恬已经端着果盘蹭过来,叉起一块芒果往他嘴里送:你忙你的嘛。她光脚踩在他皮鞋上,脚趾甲涂成警徽的蓝白色,我保证安静。
两小时后,凌翔第N次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田恬确实没出声,但她每隔十分钟就换种方式制造存在感——现在正穿着瑜伽裤在落地窗前做下腰,上衣短得露出腰间新纹的字刺青,墨水还没完全结痂。
浴室水声掩盖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凌翔正扯开领带,突然听见花洒被打开的声音。他冲过去一把拉开门,蒸汽扑面而来,模糊了镜面上某人用沐浴露画的爱心。
水温刚好哦。田恬背对着他调试龙头,水珠顺着脊椎滑进腰窝。
出去。凌翔攥紧浴巾,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热水器突然发出怪响,那是江蔼霞总说要修却一直没顾上的老毛病。
田恬反而向前一步,湿漉漉的脚趾踩上他的拖鞋:害羞呀?她伸手去勾他皮带扣的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要掉不掉,那天晚上你可不是...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拯救了凌翔即将崩溃的理智。门开的瞬间,他看见凌菲拎着洗衣袋石化在玄关,而田恬居然从容地转身去拿沐浴露,完美展示了自己姣好的背影。
凌菲的洗衣袋砸在地上,内衣裤撒了一地:辣眼睛!她转身时马尾辫甩出水滴,重重摔门的余震让玄关的警徽摆件摇晃了三下。
田恬咯咯笑起来,声音像打翻的玻璃珠。她踮脚凑到凌翔耳边: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呼吸带着蜜桃味漱口水的甜腻,我爱你,哥哥。
凌翔终于忍无可忍地扯下浴巾裹住她,像打包危险物品般将人推出浴室。他关门时用力过猛,震落了镜框——江蔼霞在毕业典礼上的照片静静躺在瓷砖上,玻璃裂痕正好穿过她微笑的嘴角。
午夜出租车里,田恬乖巧地系着安全带。凌翔给她披的外套下,隐约可见那件改过的警服衬衫。司机第三次从后视镜偷瞄时,她突然用江蔼霞惯用的语气说:记得吃胃药,你今晚喝了太多咖啡。
凌翔的手指瞬间僵在车门把手上。这个精准复刻的声线让他后颈汗毛倒竖,仿佛副驾驶真的坐着远在云南的江蔼霞。等他回过神,田恬已经蹦跳着走进校园,回头对他飞吻的样子又恢复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甜腻。
回到公寓,凌翔在沙发上发现田恬的丝巾。米色真丝上绣着dr.Jiang的暗纹,角落沾着云南白药特有的气味。当他用证物袋封存这条丝巾时,窗外突然闪过鹅黄色的裙角——与田恬昨天穿的那条一模一样。
监控屏幕亮起提示:有人正在尝试用指纹解锁他的门禁系统。画面里的田恬对着摄像头比心,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凌翔调大音量,听见她带着笑意说:
明天见呀,哥哥。
一周后。
哥,你被那小妖精拿下了?凌菲削梨的刀尖挑破病房的寂静,果肉溅出的汁水在床头柜上洇开暗痕。她斜眼瞥向门外——田恬正踮脚往自动贩卖机里投币,超短裙随着动作向上缩了一截。
凌翔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没说话。三天前的缉毒行动像场荒诞剧,子弹穿透车窗的瞬间,他竟想起田恬说过要死也得先娶我的疯话。而现在麻药退去后的疼痛里,陪伴他的是田恬留在保温杯沿的唇印,而不是江蔼霞承诺的探视。
江医生知道吗?凌菲故意用病历本扇风,夹在里面的ct片哗啦作响。上面颅骨影像像极了被摔碎的相框,就像那晚在浴室被震落的,江蔼霞毕业照的相框。
门被轻轻推开。田恬捧着热牛奶进来,指尖被烫得发红却坚持不松手:护士说这个助眠。她今天涂了透明唇膏,看起来像哭过的样子。当她把吸管凑到凌翔嘴边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输液贴——她昨天非要陪他一起打葡萄糖。
凌菲突然嗤笑出声:江医生可不会这么伺候人。她模仿江蔼霞惯用的姿势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人家最多发条注意休息的短信。
牛奶在凌翔喉间凝成块状。确实,江蔼霞最后的消息停留在好好养伤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透着手术室般的冷静。而此刻田恬正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博物馆的易碎品。
夜班护士查房时,凌翔正陷在止痛药制造的幻觉里。天花板上的霉斑扭曲成江蔼霞冷淡的侧脸,又被田恬哼着的童谣打散。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拂过额头,熟悉的栀子花香让他本能地抓住那只手:霞...
我在呢。田恬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度,奇迹般复刻了江蔼霞做学术报告时的语调。她另一只手翻开《外科护理学》,书页间夹着江蔼霞曾经忘在凌翔公寓的读书笔记。
凌翔在药效中浮沉。时而看见田恬在调慢他的输液速度,时而看见江蔼霞站在病房角落整理白大褂。当晨光透过百叶窗时,他清晰听见田恬对早班护士说:我是他未婚妻。而护士居然笑着回应:凌警官昨晚喊了你的名字。
出院那天暴雨如注。田恬撑伞的手稳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而凌翔行李箱里装着江蔼霞寄到医院的未拆封礼物——看形状像是她常买的那家书店的包装。田恬不小心把它忘在了出租车后座,却牢牢攥着凌翔的病历本,仿佛那是结婚证。
拖鞋在左边柜子。凌翔输入公寓密码时,田恬突然说。她对他惊讶的挑眉报以甜笑:上次来就记住啦。她没说那次是趁他执勤时偷偷来的,还量了他衣柜的尺寸。
当田恬的行李箱在地板上弹开时,凌翔看见最上层是与他同款的警徽睡衣。下面压着的素描本露出页角,隐约可见是他沉睡的侧脸。而箱子暗格里,有个与江蔼霞一模一样的药盒,只是里面装的是田恬自己磨的维生素粉。
我睡沙发。凌翔去拿备用枕头,却发现上面已经摆着田恬的卡通睡袍。衣领标签被剪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绣上去的凌翔专属。
田恬正把牙刷插进杯子里,与他的电动牙刷头碰头。闻言她转身,手里拿着碎成两半的香薰瓶,那是江蔼霞最爱的白茶味。
啊,不小心摔了。她吐舌头的动作毫无歉意,却在玻璃渣里捡起那个微型漂流瓶吊坠,这个好漂亮。
凌翔看着江蔼霞亲手写的与翔·云南之旅的字条在田恬指间晃动,最终沉默地看着她戴到自己脖子上,窗外闪电照亮田恬得逞的笑脸。
画具放哪里呀?凌菲举着田恬的颜料箱站在梯子上,故意晃出响声。她今天是被临时抓壮丁来帮忙整理的,却意外在田恬素描本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凌翔在厨房煮面,田恬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沾满颜料的手在他围裙上印出蓝色掌印:酱油放多了哦。她下巴搁在他肩头,正好能看见凌菲慌忙合上的素描本,凌菲姐在看我画的哥哥呢!
窗外,暴雨冲刷着地面。而公寓里,田恬正哼着歌把两人的袜子成对塞进抽屉,就像她早已准备好要这样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