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将最后一道清蒸鲈鱼端上桌时,门铃响了。她小跑着去开门,看到哥哥站在门外,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已经松开,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凌菲扑上去抱住他,鼻尖闻到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凌翔揉了揉太阳穴:下午有个应酬,喝了两杯。他走进玄关,环顾四周,家里收拾得很干净。
那当然,我可是提前三小时回来准备的。凌菲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都是你爱吃的菜。
餐桌上,暖黄的灯光照着四菜一汤。凌翔坐下,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宇航没来?凌翔夹了一筷子青菜。
凌菲摇头:就我们俩。她给哥哥盛了碗汤,你好久没回家了。
凌翔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最近忙。
忙着陪杜小姐?凌菲脱口而出,随即后悔。
汤勺在碗边轻轻一磕。凌翔抬起头,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凌菲。
对不起。凌菲咬了咬下唇,我只是...担心你。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凌菲偷偷观察哥哥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疲惫——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要喝点酒吗?她突然问,爸爸珍藏的那瓶茅台。
凌翔挑眉:你不是最讨厌我喝酒?
今天破例。凌菲已经起身去酒柜,就当...陪我喝一杯。
她从酒柜深处取出那瓶尘封已久的茅台,这是父亲最爱的一瓶酒,说要留到凌菲结婚那天喝。开瓶时,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满餐厅,带着岁月的沉淀。
凌菲给哥哥倒了满满一杯,自己只倒了小半杯。凌翔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突然笑了:记得小时候你偷喝爸爸的酒,呛得满脸通红。
你还说!凌菲脸一热,明明是你怂恿我的。
兄妹俩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凌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酒精让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了些许。
凌菲小心地斟酌词句,蔼霞姐下周就要去非洲了。
凌翔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无国界医生很危险的,听说那边有埃博拉...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凌翔的声音很平静,但指节已经泛白。
凌菲悄悄将手机往桌边推了推,录音功能早已开启:可是...你舍得她走吗?
第三杯酒下肚,凌翔的眼神开始涣散。他很少喝白酒,更很少让自己喝醉,但今晚似乎是个例外。
她不会听我的。他盯着空酒杯,从来不会。
凌菲心跳加速:如果你开口挽留呢?
凭什么?凌翔突然笑了,那笑容苦涩得让凌菲心疼,我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留她?
你爱她,这就是资格。凌菲轻声说。
餐厅陷入寂静,只有时钟滴答作响。凌翔又倒了杯酒,这次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尝回忆。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扎成马尾,正在给我包扎伤口。他摇摇头,那么认真,那么...纯粹。
凌菲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我知道她讨厌我现在做的事。凌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但她不明白...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你可以解释给她听啊。
解释什么?凌翔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解释我为什么和夜场女人混在一起?解释我为什么涉足灰色生意?他苦笑,她那么干净一个人,不该被拖进泥潭。
酒精终于击溃了他的防线。凌翔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非洲那么远...如果她出事,我...
后半句话消失在酒杯边缘。凌翔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去阳台抽根烟。
凌菲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才敢拿起手机。录音时长显示18分43秒。她将文件保存,犹豫片刻,点击了发送。
收件人:江蔼霞。
附言:小霞姐,这是我哥的心里话。他从不轻易示弱,但我看得出他真的很在乎你。
发送成功后,凌菲走到阳台。凌翔靠在栏杆上,指尖的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哥,我已经尽力帮你了。凌菲靠在哥哥身边,夜风吹散了她的声音,至于你俩能不能复合,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凌翔侧头看她,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你做了什么?
凌菲只是微笑,没有回答。远处江城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而某个人的手机,应该刚刚响起提示音。
过了几天,深夜。杜晓雯正在地下赌场。
杜小姐,又输了?
冯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杜晓雯盯着赌桌上散落的筹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今晚第三次全押,三次全输。地下钱庄借来的五百万已经所剩无几。
手气不好而已。她强撑着笑容,抬头看向冯少,冯少有兴趣来一局?
冯少在她对面坐下,示意荷官发牌。他今天穿着暗红色丝绒西装,衬得肤色愈发苍白,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听说杜小姐最近债台高筑。冯少慢条斯理地整理牌面,荣少李少没钱给你吗?这些赌债他们为什么不帮你解决?
杜晓雯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区区几千万而已,我自己也能解决。
冯少挑眉,靠什么?继续陪他们睡觉?他压低声音,他们给你的钱够你豪赌吗?
赌场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突然远去。杜晓雯感到周围几个客人投来的目光,如针般刺在背上。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十万筹码推到赌桌中央。
冯少能给我多少?她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不过你给多少我都不会陪你。他们就算不给,我也愿意。
冯少的表情瞬间阴沉。翡翠戒指在赌桌上敲出清脆声响,周围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杜小姐好大的口气。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温度骤降,以前我对你有兴趣,但现在,我对公共厕所不感兴趣。
杜晓雯站起身,发丝如瀑布般垂在肩头:真没劲。她俯身,在冯少耳边轻语,听说你追女人像狗一样跟在女人身后跑。
冯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杜晓雯疼得倒吸冷气,但脸上笑容不变。
冯少,杜小姐。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凌翔不知何时出现在赌场,他西装笔挺,眼神锐利如刀。冯少缓缓松开手,脸上挂上笑容:“翔子,见到你真好。”
冯少今晚有兴致赌一把?凌翔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要不要我陪你。
冯少靠在椅背上,翡翠戒指轻轻敲打桌面:可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杜晓雯一眼,希望杜小姐记得,赌债是有期限的。
凌晨,杜晓雯走出赌场,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凌翔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车内的低气压几乎让人窒息。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杜晓雯打破沉默。
凌翔启动车子:光头给我打电话。
杜晓雯的心沉了下去。光头是地下钱庄的人,他联系凌翔意味着...
你借了高利贷。凌翔的声音冷得像冰,五百万,月息20%。
这不是疑问句。杜晓雯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我会还的。
怎么还?凌翔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马路上发出刺耳摩擦声,继续赌?还是继续陪那些富二代睡觉?
杜晓雯转头看他,夜色中凌翔的侧脸如刀削般锋利,下颌线紧绷,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
你管我怎么还!她提高声音,你只是我的情人,你记得吗?
凌翔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听着,明天早上九点,去帝景苑物业签文件。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那套公寓转到你名下,够你还债了。
杜晓雯瞪大眼睛:什么?
别再做蠢事。凌翔松开手,重新启动车子,冯少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杜晓雯靠在座椅上,心跳如鼓。凌翔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他给她公寓,是怜悯还是控制?是关心还是...占有欲?
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斑斓色块。杜晓雯突然想起冯少最后那个眼神,冰冷而算计,像毒蛇锁定猎物。
她有种预感,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