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成看着眼前三人逐渐亮起的眼神，知道他们已经初步理解了对匈奴分化的策略。
他嘴角那抹惯有的嘲弄笑意加深了几分，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人性所有弱点的邪气。
“光是看和听，等着他们内乱，太被动，也太慢。”
赵天成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始皇帝不是让你们去探路开源吗？光靠官方和头曼那边扯皮，能扯出多少油水？还要主动下手，从根子上撬动。”
他目光扫过李由和蒙海。
“你们要私底下，秘密地，去接触那些实力中等、日子可能不那么好过、或者对头曼有点怨气的部落首领。”
“私底下接触？”李由心中一凛，这已是超出使节常规权限的冒险之举。
“废话。”赵天成白了他一眼，“明面上你们是头曼的客人，暗地里，得是这些中小部落的‘财神爷’和‘大靠山’。直接给他们承诺！”
“承诺什么？”扶苏忍不住追问，心跳加速，感觉赵天成要说的将是石破天惊之语。
赵天成伸出三根手指，一条条掰扯，清晰得可怕：
“第一，安全承诺。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心向大秦，暗中与我们交好，一旦被强大的仇家部落或者甚至被头曼无故欺负，大秦不会坐视不管。当然，不是立刻派兵，那太假。可以是‘偶然’出现在附近的精锐游骑‘恰巧’驱赶了他们的敌人；或者在他们被掠夺后，通过‘特殊渠道’给他们提供一批粮食、铁器，帮他们度过难关，恢复元气。要让他们相信，跟着大秦，有肉吃，有难时，有人帮。”
“第二，贸易承诺。承诺给他们最优惠的交换条件。同样一车粮食，换他们的马匹皮毛，比给头曼嫡系部落的价格低一成，或者多给半车盐。这点让利，对你们九牛一毛，对他们就是天大的实惠。要让他们切实体会到，亲近大秦，就能过上好日子。这比什么空口白话都有用。”
“第三，地位承诺。暗示他们，如果日后匈奴有变，大秦愿意支持他们取代现在不听话的大部落，成为新的‘贵人’。甚至……可以许诺他们一个‘大秦属邦王’的封号，虽然暂时是空头支票，但对这些渴望被承认的部落首领来说，这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李由和蒙海听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出使贸易了，这简直是在匈奴内部埋下一颗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构建一个亲秦的利益网络！
手段如此老辣精准，直指人心弱点！
“光承诺还不够，得有点实实在在的，能立刻抓在手里的好处，增加你们的可信度。”
赵天成继续道，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每次秘密会见，别空手去。带点‘小保障’。比如，送他们几把锻造精良、但抹去了所有秦军标记的短刀或箭头，既实用，又是一种武力暗示；或者送一些只有咸阳宫廷才有的精致丝绸、玉器，让他们感受到大秦的富庶和你们的地位。这些东西，要让他们觉得你们能量很大，说话算话。”
扶苏虽然之前听赵天成提过拉拢分化，但这次听到如此具体、近乎阴险的操作细节，还是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再次被深深震撼。
这已经不是策略，而是一套极其成熟的颠覆流程！
他看向赵天成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还有那些萨满。”赵天成话锋一转，“别忽视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他们在部落里说话，有时候比首领还管用。他们对首领的影响力很大。”
“对付他们，封赏要更讲究点。金银他们可能喜欢，但不如给他们‘名分’和‘神器’。”赵天成嘿嘿一笑，“你们可以代表‘东方伟大的皇帝’，赐予他们一个尊贵的封号，比如‘大秦护国师’之类的虚衔，再配发一份用你们最好丝绸写的、盖着你们能弄到的最华丽印章的‘册封文书’，再送一个精心打造的、说是皇帝赐下的‘法器’，比如一个青铜镜之类的。告诉他们，这是沟通东方神灵的圣物，能增强他们的法力。”
“要极力抬高他们，就说大秦皇帝愿意尊重他们的神灵。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和宗教权威感，把他们拉拢过来，他们自然会在部落里替大秦说好话，甚至用神谕的方式影响首领的决策。成本极低，效果奇佳。”
李由和蒙海彻底懵了。
还可以这样操作？
利用宗教信仰进行渗透？
这手段……简直有点……他们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只觉得赵天成的心思缜密到了可怕的地步，无所不用其极，却又在“凡人”手段的范畴内，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性”。
赵天成将他们的震惊尽收眼底，最后邪魅一笑，压低了声音，仿佛要传授什么绝世秘籍。
“以上那些，都算常规操作。最后，我告诉你们一个妙招，能撬开最顽固部落的大门，甚至能让那些普通牧民都把你们当自己人看。这东西，我叫它——砖茶！！”
“砖茶？”三人异口同声，满脸茫然。
茶？
这是何物？
从未听闻！
赵天成看着他们懵逼的样子，这才想起秦朝还没这玩意儿，于是详细解释起来，说得极其细致，仿佛一个老工匠在传授独门秘方：
“没错，一种特殊的树叶。在我的家乡，这是提神醒脑、消食解腻的好东西。但对我们现在的计划，它是最好的武器。”
“你们派人，去巴蜀之地，或者江南的山野里，寻找一种叫做‘茶’的树木，采摘其鲜嫩的叶片。然后，经过‘杀青’——就是用锅炒或者蒸汽蒸，破坏叶子的活性；再‘揉捻’——用手或者工具揉搓，挤出汁液；然后‘发酵’——堆起来让它自然发热变色，这个过程很重要，决定了茶的味道和颜色；最后‘压制’——将处理好的茶叶蒸软，塞进模具里，压成结结实实、方方正正、像砖头一样的块状，再晾干或者烘干。这样便于长途运输，放几年都不容易坏。”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四射。
“关键的一步来了！！在压制之前，或者在压制过程中，往茶叶里掺入一定比例的细盐！！！就用我教你们的制作精盐！大概……一百斤茶配一斤左右盐的比例。搅拌均匀，然后一起压成砖！”
“想想看，”赵天成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对于那些常年吃肉喝奶、缺乏蔬菜、体内油腻、迫切需要盐分但又很难稳定获取盐的牧民来说，这块黑乎乎的、能长时间保存的‘砖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