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柔和,带着点黄昏的暖橘色。
我眨了眨眼,花了几秒才想起自己在哪。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的声音。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松松软软的,带着熟悉的、属于林应的味道。
他大概是把我抱回他房间了。
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都酸,像被拆开又重新拼起来一样。喉咙也干得厉害,刚想开口喊人,旁边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林应从被子里抬起头,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看到我醒了,瞬间清醒过来,眼底涌上狂喜,随即又被担忧覆盖。
“醒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他说着就要起身,被我轻轻拉住了衣角。“多久了?”
“两天了。”他坐回床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确认不烫,才松了口气,“陈医生来看过,说你是太累了,让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确实感觉累,累到连思考都觉得费力。他扶着我坐起来,在我背后垫了个靠枕,又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我喝了几口。
“计算部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语气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张沐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笑了笑:“我没事。”
“思怡,”他蹲在我面前,仰视着我,眼神里带着恳求,“计算部太忙了,每天连轴转,你的身体……”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打断他,轻轻抚摸着他眼下的青黑,这两天他肯定没睡好,“我会注意的,不会再像这次这样硬撑。”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握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我知道他还是不放心,可我不能退。计算部是我找回自己的方式,是我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底气,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林应,”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需要这个。”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同意,他才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无奈:“好,听你的。但你答应我,一定不能再熬了,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好。”我笑着答应。
他这才舒展了点眉头,起身去给我端吃的。是清淡的白粥,配着些爽口的小菜,显然是精心准备的。他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自然而然地想喂我。
我没避开。
经过这次,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说不出口的疏离,在他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照顾面前,慢慢融化了。
粥温温的,滑进胃里,很舒服。他喂得很慢,时不时抬头看我的脸色,像在照顾一件稀世珍宝。
“对了,”他忽然开口,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你那个房子……太空了,住着不方便。要不,你搬回来住吧?”
我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我不是想干涉你,”他赶紧解释,眼神有些慌乱,“就是……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需要人照顾。我比护工细心,也方便……”
他越说越急,像怕我误会。其实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离我近一点,想名正言顺地照顾我。
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和紧张,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我忽然不忍心拒绝。
“好。”
他愣住了,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快答应,眼底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亮得像星星。“真的?”
“嗯。”我点点头,“不过,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用麻烦你……”
“不麻烦!”他立刻打断我,语气激动,“一点都不麻烦!能照顾你,我很高兴。”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也笑了,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却亮得惊人,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十二)
搬回林应的住处那天,阳光很好。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搬,我在那个小屋里住了没几天,只有一台电脑和几件换洗衣物。林应却搞得像搬家大典一样,亲自上阵,小心翼翼地把电脑抱在怀里,生怕磕着碰着,张沐想搭把手,都被他瞪了回去。
“你看他那点出息。”张沐凑到我身边,低声嘀咕,嘴角却带着笑。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应的背影,心里有点暖。
他的住处很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却因为随处可见的我的痕迹,变得柔和了许多。阳台上摆着我喜欢的紫菀花,书桌上放着我以前没看完的书,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是我喜欢的浅灰色。
显然,他一直没动过这里的任何东西,像在等我回来。
“房间还是你以前住的那个,”林应把电脑放好,走过来牵我的手,语气里带着点讨好,“我让人重新打扫过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卧室。还是熟悉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地板上,暖洋洋的。
“以后……”他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你的起居,就让我来照顾吧?我……”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可以请个护工,或者让刘婉偶尔过来帮帮忙,不用麻烦你。”
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了,也怕自己会习惯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再次陷入那种依赖的情绪里。
可我没想到,这句话像刺一样扎到了他。
林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可眼眶却一点点红了,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思怡……”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和受伤,“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这么外人吗?”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是的,我只是觉得……”
“觉得麻烦我?”他打断我,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照顾你,我从来没觉得麻烦过。”
他的眼眶越来越红,有晶莹的东西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最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好了,”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用请护工了,就麻烦你了。”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紧紧抓住我的手,生怕我反悔:“真的?”
“真的。”我无奈地笑了笑。
他这才破涕为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兴奋地说:“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好好泡泡,解解乏。”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或许,我确实太较真了,太刻意地想划清界限了。
晚上,他给我炖了鸡汤,香气浓郁。我喝了两碗,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他坐在对面,撑着下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水。
“谢谢你,林应。”我放下碗,认真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我好利索了,会给你‘收益’的,不会让你白照顾的,族长。”
我本来是想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顺便也想表达一下我的意思,不想欠他太多。
可“收益”和“族长”这两个词,像两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隐忍的情绪。
林应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眼神骤变,刚才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受伤,有愤怒,还有点绝望。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
“林应!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伸手想去推他。
他却没理我,抱着我大步走向卧室,把我重重地扔在床上。床垫很软,我却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还没等我爬起来,他已经压了上来,双手按住我的手腕,牢牢地钉在枕头上。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呼吸粗重,喷在我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松木香混合的味道。
“收益?”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还有种心碎的痛,“思怡,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就只剩下‘收益’了?”
“我不是……”
“族长?”他又念出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药丸,“你就这么想拉开距离?嗯?”
他的质问像密集的雨点,砸得我喘不过气。我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心里忽然慌了,想解释,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嘴。
这个吻很凶,带着惩罚的意味,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他咬得很重,我的嘴唇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想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大了,牢牢地困住我,让我动弹不得。他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急,像是在宣泄着什么,又像是在害怕失去什么。
“不准你再叫我族长……”他含糊不清地说,声音里带着点哭腔,“不准你跟我算收益……你是我的,思怡,只能是我的……”
我不知道他吻了多久,直到我快喘不过气,浑身都软了,他才稍微松开了点,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急促,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
“别气我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恳求,还有浓浓的疲惫,“我怕……我真的怕……”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忽然都消失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我再次离开,害怕我们之间永远隔着那些过去的伤痕。
我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眼角的泪。“不气你了。”
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得到了赦免,重新低下头,吻住了我。这次的吻不再那么凶,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惜,还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被子被踢到了地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我们交缠的身影上,像一层薄薄的银纱。
他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的担忧、恐惧、思念全都揉进这个夜晚里,固执地索取着,也温柔地给予着。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还有他落在我耳边的、低低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兽,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