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荣耀之城”被围困的第十五日,冬日稀薄的阳光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无力地洒在布满战争创伤的城墙和城外连绵不绝的叛军营寨上。空气中混杂着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攻城战似乎陷入了僵持,叛军不再发动大规模冲锋,转而采用围困和零星远程骚扰的策略,但这份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得令人窒息。
在阿尔方斯王子位于王都西南方向五里外、依托一处废弃贵族庄园建立的中军大营内,紧张的气氛丝毫不亚于前线。斥候和信使的马蹄声日夜不息,将各方情报汇聚于此。
“殿下,东南方向鹰坠峡传来消息,”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劳伦斯公爵伤势稳定,但叛军偏师倚仗兵力优势,不断以小股部队袭扰,穆拉丁国王的矮人军团虽勇猛,却无法突破封锁与我会师。公爵请求殿下务必设法与城内取得联系,协调防御。”
阿尔方斯身披轻甲,站在铺着巨大羊皮地图的案前,眉头紧锁。地图上,代表叛军的红色标记如同恶疮般包围着王都,并延伸至鹰坠峡方向,而代表己方的蓝色标记则被分割成孤立的三块——王都城内的守军、鹰坠峡的前锋、以及他自己这支位于外围的中军。
“围点打援,分割包围……埃里克公爵好算计。” 他心中冷然。叛军主力围困王都,偏师牵制劳伦斯,让他这支中军进退维谷。强攻叛军主营,无异以卵击石;按兵不动,则王都粮草日渐耗尽。
“城内情况如何?”他转向刚刚返回的奥蕾莉亚·风行者。这位精灵游侠队长依旧冷静如冰,但眼中带着一丝疲惫。
“城墙防御体系完整,守军士气尚可,但粮草短缺迹象已现,平民开始限量配给。索拉斯大祭司每日在广场祈祷,稳定人心。不过……”她顿了顿,“我的游侠发现,夜间有可疑信号从城内某些贵族区射向叛军营地方向。‘净黯会’似乎在暗中调查。”
“内奸果然在活动。” 阿尔方斯眼中寒光一闪。内忧外患,这是最危险的局面。
林枫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的精神力已基本恢复,【灵辉源泉】的滋养效果让营地的伤兵恢复速度加快了不少。晓晓坐在他身边的垫子上,摆弄着一个老弗兰用木头雕的小鸟,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好了很多。她偶尔会抬起头,望向王都方向,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仿佛能听到城墙后面传来的、无数人压抑的焦虑和饥饿的低语。林枫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传递着安抚的力量。“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视王都陷落。”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她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些,但行动间仍能看出一丝伤后初愈的僵硬。她直接走向阿尔方斯和林枫,低声道:“有紧急情况。西北方向,距离此地约三十里,靠近‘黑水溪’的补给小道,昨夜遭到袭击。一支由附近领主派出的、向王都运送药材和少量粮食的小型车队,全军覆没。”
阿尔方斯脸色一沉:“是叛军干的?”
“不像。”影摇头,声音冰冷,“现场痕迹……很残暴。护卫被撕碎,货物被劫掠一空,但更像是……被野兽蹂躏过。而且,现场留下了这个。”她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片沾着暗红色污迹、粗糙坚韧的深褐色毛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臊气。
林枫瞳孔微缩:“这是……狼毛?不对,更粗硬……”
“是狼骑兵的座狼毛发。”奥蕾莉亚肯定地说,精灵对自然生物的熟悉远超人类,“还有兽人特有的体味。袭击者手法野蛮,符合兽人狼骑兵的风格。”
“兽人!他们果然开始行动了!” 阿尔方斯一拳砸在地图上黑水溪的位置,“选择袭击补给线,而不是直接攻击大军营地……他们在试探,在制造恐慌,也在搜集物资!”
“黑水溪通往王都西北角的‘侧门’,”阿尔方斯快速在地图上指出,“那条路相对隐蔽,但运输量小。兽人选择那里下手,说明他们对王都周边地形有一定了解,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切断外界对城内的微弱补给,加剧城内的恐慌和饥荒!”
这个消息让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兽人狼骑兵的残忍和机动性众所周知,他们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窜出来咬上一口。而且,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北方的威胁已经实实在在地渗透到了王都腹地。
王都北门外,叛军主营中军大帐。北地“冰霜”公爵埃里克,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冷峻、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的老者,正听着麾下将领的汇报。他身侧站着一名穿着华丽法师袍、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那是他的首席法师顾问。
“公爵大人,鹰坠峡的劳伦斯残部已被牢牢钉死,阿尔方斯小儿在外围逡巡不前,王都城内粮草最多再撑半月。”一名将领兴奋地说。
埃里克却面无表情:“不要高兴得太早。劳伦斯是头受伤的狮子,阿尔方斯……哼,比他那个蠢货哥哥难缠多了。至于王都,索拉斯那个老神棍还在,城就没那么容易破。”
他转向首席法师:“‘那些朋友’有消息吗?”
首席法师低声道:“‘阴影中的低语者’传来讯息,兽人已经按计划开始行动,效果不错。另外……城内的‘眼睛’报告,索拉斯最近频繁接触几位手握兵权的贵族,似乎在酝酿什么。”
埃里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我们的‘内应’该动一动了。传令给西境的格拉尔德(黑狼侯爵),让他别再心疼他那点家底,派一支精锐过来,我们要给王都再加一把火!告诉他,王都库藏的金币和魔法材料,少不了他那份!”
“利用兽人制造混乱,逼迫城内奸细提前发动,同时拉拢(或胁迫)西境叛军加大投入……” 埃里克的算计,老辣而冷酷。他不仅要攻下王都,还要在叛乱联盟中占据绝对主导,甚至……为战后瓜分利益占据先机。
光辉大教堂内,索拉斯大祭司静坐在圣徽下,听着“净黯会”执事的秘密汇报。
“……初步查明,信号来源与财政大臣赫伯特伯爵的府邸有关。但赫伯特家族世代忠良,证据尚不充分,恐有栽赃之嫌。此外,粮仓守卫报告,近日有不明身份者试图接近,被击退。”
索拉斯缓缓捻动圣珠:“赫伯特……他与凯尔萨斯过往甚密。继续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城墙方向,“兽人出现在外围……埃里克是想用恐惧压垮我们。传令下去,加大巡逻力度,严查奸细,同时……开放教会储备粮,设立粥棚,告诉民众,坚守下去,援军必至!”
他的命令沉稳有力,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深切的忧虑。“劳伦斯被阻,阿尔方斯被困,城内人心浮动,兽人又至……王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必须守住王都,这是人族最后的希望堡垒。” 他的信念坚定,但手段必须更加灵活。或许……是时候考虑与城外那位拥有特殊力量的林枫子爵,建立更直接的联系了?
阿尔方斯营寨内,针对兽人袭击和叛军动向的军议正在进行。
“兽人狼骑兵数量不会太多,但机动性强,擅长偷袭。我们必须保护补给线,同时防止他们骚扰我军营地,甚至……混入难民潮接近王都。”一位将领分析道。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次袭击。”林枫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指着地图上黑水溪的位置:“兽人袭击了通往王都侧门的补给线,叛军主营必然也得知了消息。他们可能会认为这条路线相对安全,或者……想利用兽人制造的混乱,做点什么。”
阿尔方斯眼中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林枫沉声道,“派一支精锐小队,伪装成补给队,沿黑水溪小道行进,引诱兽人或者可能出现的叛军偷袭部队上钩。同时,主力埋伏在侧翼,一举歼灭之!既能打击敌人嚣张气焰,缴获物资,也能向城内展示我军在外围的活动能力,提振士气!”
奥蕾莉亚点头赞同:“精灵游侠可以负责侦察和狙杀狼骑兵的座狼,削弱其机动性。”
影也冷冷补充:“‘暗影之刃’可以提前清理掉小道附近的叛军眼线,确保埋伏的隐蔽性。”
阿尔方斯看着地图,快速权衡。这个计划有风险,但如果成功,收益巨大。“不仅能打击敌人,还能向王都内的索拉斯和王叔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我们仍在积极行动,并未坐以待毙!”
“好!”阿尔方斯下定决心,“就依此计!塔隆将军,你率一千精锐,伪装成运输队,林枫子爵,请你和你的卫队随行策应,你的光环对小队作战至关重要!奥蕾莉亚队长,影女士,侦察与清场就拜托你们了!我亲率两千主力,在‘黑石坳’设伏!”
命令迅速下达,联军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当天傍晚,伪装成补给队的诱饵部队悄然出发。林枫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晓晓被安置在一辆加固的马车里,由老弗兰和巴顿卫队严密保护。他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坚韧领域】光晕,笼罩着整个小队,提升着士兵们的警觉性和耐力。晓晓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决心和即将到来的危险,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坚定。
夜色渐深,黑水溪小道蜿蜒在荒芜的丘陵间,两旁枯树林立,风声呜咽,如同鬼蜮。奥蕾莉亚的游侠和影的“暗影之刃”早已如同幽灵般散开,清除着潜在的威胁。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回应!黑暗中,无数双幽绿色的眼睛亮起,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狼爪刨地的声音!
“准备迎敌!”塔隆将军怒吼道!
战斗,一触即发!而远在伏击点的阿尔方斯,也握紧了剑柄,凝神等待着猎物的到来。王都攻防战的序幕,由这场针对兽人狼骑兵的反伏击战,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