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昕怡冲进昏暗的地下车库,眼前的一幕让她心脏几乎骤停——枫哥毫无知觉地躺在破沙发上,那个打扮嚣张的女人正不怀好意地俯身靠近。周围还有十几个手持棍棒、虎视眈眈的小太妹。
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看到柳枫苍白的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身手不好,硬拼只有死路一条。电光火石间,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充满崇拜和怯生生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刻意的颤抖:
“请、请问……您就是南城新来的楠姐吗?”
楠姐的动作一顿,诧异地回头,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呦,哪来的小妹妹?认识我?”楠姐挑眉,暂时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我听说过您!”徐昕怡赶紧上前几步,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努力让自己的表演更逼真,“都说您特别厉害,一来就镇住了南城!我……我一直特别佩服您这样的女中豪杰!”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靠近沙发上的柳枫。
楠姐显然很受用这种奉承,得意地笑了笑:“小丫头倒是有点眼光。怎么,有事?”
“没、没什么大事……”徐昕怡已经挪到了沙发边,用身体若有若无地挡在柳枫前面,继续用仰慕的语气问,“楠姐,这个……这个男人?他惹您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打探着。
“哼,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子罢了。”楠姐轻蔑地瞥了柳枫一眼,“仗着有几分姿色和一点小势力就敢不给我面子。今天落在我手里,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下他,让他知道知道规矩。”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下流的暗示。
徐昕怡听得心头火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崇拜表情。她强忍着恶心和愤怒,脑子飞快转动,想着还能怎么拖。
“原、原来是这样……”她装作恍然大悟,然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楠姐您亲自‘招待’他,自然是他的‘福气’。不过……楠姐,这种地方这么脏乱,而且他刚才好像还被打了针,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要先做个简单的检查或者清理一下?免得有什么病菌,脏了您的手……”
她试图用“为楠姐着想”的理由继续拖延。
楠姐似乎觉得有点道理,但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你不错,挺上道的嘛。不过没关系,我觉得这样更刺激。”
徐昕怡心里一紧,赶紧补充:“楠姐,我是说……万一不小心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楠姐皱了皱眉,似乎被说动了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指着最近的一个太妹:“啧,真麻烦。你,去外面给我买包口香糖来。”
“好的大姐!”那小太妹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
然而,没过几秒——
“砰!”地一声巨响从车库入口方向传来!
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小太妹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大喊:“不好了楠姐!我们被阴了!外面来了好多人!”
紧接着,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叶安然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手持钢管的姐妹:“枫哥!昕怡!你在里面吗?”
是叶安然!她带着援兵终于及时赶到了!
楠姐和她的手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就在这千钧一发的走神间隙!
徐昕怡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决绝的光!她一直紧绷的身体如同猎豹般爆发出全部力量,趁着楠姐转头的瞬间,抬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顶撞在楠姐的侧腰上!
“呃啊!”楠姐猝不及防,痛呼一声,身体踉跄着向旁边倒去。
徐昕怡看也不看结果,转身一把抱住昏迷的柳枫,拼尽全力将他从沙发上拖起来,架着他的胳膊,跌跌撞撞地就朝着叶安然她们的方向拖去!
“妈的!臭婊子!敢阴我!”楠姐捂着剧痛的腰部,迅速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布满狰狞的怒火,“给我往死里打!一个都不准放跑!”
她手下的小太妹们也立刻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瞬间和叶安然带来的人混战在一起!
车库内顿时陷入一片混战。钢管与棍棒猛烈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惨叫声、怒骂声、肉体被击中的闷响不绝于耳。叶安然带来的人虽然人数相当,但个个都是经历过街头实战的好手,出手狠辣精准。
但楠姐的人也十分凶悍,仗着地利负隅顽抗。一个太妹举起棍子狠狠砸向正在拖着柳枫的徐昕怡!
“昕怡小心!”叶安然惊呼,想要冲过去却被人缠住。
眼看徐昕怡拖着柳枫,行动缓慢,快要被击中——
“昕怡!快跑!”
一声焦急的呼喊响起!是紧随其后赶来的徐薇!
她看到女儿身处险境,想也没想,如同护犊的母狮般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正要扑向徐昕怡的楠姐的腰!
“放开我!老不死的!”楠姐暴怒,拼命挣扎,用手肘狠狠向后击打!
徐薇闷哼一声,却咬紧牙关死不松手,她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喊道:“前夫来找我的时候我软弱了!小太妹来要挟我的时候我妥协了!这次……这次我要堂堂正正做个母亲!保护我的孩子!”
她对着吓呆了的徐昕怡嘶喊道:“快走!带着小枫走!!别管我!”说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了楠姐。
就是这拼死争取来的、宝贵的几秒钟!
徐昕怡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她的妈妈啊!在别人嘲笑她单亲家庭时会温柔安抚她的妈妈,含辛茹苦把她抚养长大的母亲!她那一刻几乎不想逃了,但她知道不能浪费妈妈用命换来的机会。她哭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柳枫终于冲到了叶安然她们的掩护范围内。
而几乎就在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和一声痛苦的短促哀鸣,伴随着楠姐暴躁的咒骂:“他爸的!老不死的晦气玩意!干!”
徐薇被暴怒的楠姐用坚硬的肘部重重地击打在头部太阳穴附近,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从额角缓缓渗出……
混战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暂停了一瞬。叶安然趁机指挥姐妹们发起更猛烈的攻击,最终将楠姐一伙人打退,楠姐见势不妙,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窜。
——
几个小时後。
柳枫在医院的病床上猛地惊醒,麻醉的后遗症让他头痛欲裂,但昏迷前零碎的记忆瞬间回笼——背叛、埋伏、针扎的刺痛……
他猛地坐起身,焦急地四处张望。
白色的天花板,蓝白条纹的被子,消毒水的气味……环境令人安心,但隐约传入耳中的压抑抽泣声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守在一旁的叶安然和眼睛哭得红肿如桃的徐昕怡立刻围了上来。
“枫哥!你醒了!”
“小枫……”
通过她们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叙述,柳枫终于拼凑出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当听到徐薇阿姨为了救昕怡和他,头部遭受重击,经过抢救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可能永远无法醒来,成为植物人时……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溺毙。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手指死死攥紧了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轻信他人,如果不是他不够强大,如果不是他非要坚持那套可笑的“道义”……徐阿姨怎么会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生死未卜?那个总是温柔笑着、会偷偷给他留热饭菜、嘱咐他注意安全的阿姨……
无尽的悔恨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恨不得躺在那里的是自己,恨不得时光倒流,恨不得将那个叛徒千刀万剐!
叶安然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压抑的恨意:“我们的人后来在车库角落的杂物间里……找到了那个叛徒。楠姐给的‘好处’……是把她打成了残废,估计一条腿已经废了。”
柳枫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死寂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把她带过来。”
不一会儿,叶子把一个宛若死狗、浑身是伤的女人拖了进来,一脚踢在她那条完好的腿上,迫使她跪了下来。那女人挣扎着爬到柳枫脚下,涕泪横流地求饶。
柳枫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却带着骇人的戾气。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怪力拖拽着她,来到徐薇的病床前,死死摁着她的头,重重地磕向冰冷的地面。
“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仿佛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直到那女人彻底昏死过去。
然后,在徐昕怡和叶安然惊愕的目光中,柳枫自己也在徐薇床前,“咚”地一声,用力地磕了一个头,额头瞬间变得通红发紫。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自责。
“枫哥!”徐昕怡想阻止。
柳枫抬手拦住了她,声音低沉而破碎:“……这是我的罪。”
他抬起头,看着徐薇毫无生气的脸,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愧疚和痛苦。
“来人,”他的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把她另一条腿也打断。让她用余生记住,背叛的代价是什么。”
命令被执行后,病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柳枫转过头,看向床边哭得几乎虚脱、却依旧紧紧握着母亲手的徐昕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如山般沉重的责任感。他伸出手,轻轻放在徐昕怡颤抖的肩膀上,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宣布,声音不大,却沉重得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从今天起,昕怡就是我柳枫的亲妹妹。徐妈妈一切的治疗费用,无论多少,哪怕倾家荡产,我都来承担。”
“只要我还在一天,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我会代替徐妈妈,好好将她抚养成人,护她一世周全。这是我……欠徐妈妈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
这句话,既是一个沉甸甸的、用血泪和无尽愧疚换来的承诺,也是对在场所有人的宣告。徐昕怡抬起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这一次,泪水中有撕心裂肺的痛楚,有对母亲安危的无尽担忧,却也有一丝在绝望中悄然生出的、可以依靠的温暖,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交织着复杂情感的凝视。
而柳枫的心中,已被沉重的负罪感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