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擦过肩胛,带来刺骨的痛楚,却也勉强刺激着近乎麻木的神经。
墨尘强忍着经脉断裂处的灼痛与丹田的空虚,将《太虚游天遁》催动到当前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在迷宫般错综复杂、弥漫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墓穴下层通道中亡命穿梭。
遁光不复往日流畅,变得晦暗而滞涩,每一次灵力运转都牵扯着受损的经脉,带来钻心的疼痛。
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仔细分辨方向,只因那道冰冷、浩瀚、充满恶意的神识,如同悬顶之剑。
时不时便会扫过这片区域,让他如芒在背,只能凭借本能和对危险的直觉,在岔路口仓促抉择,一次次误入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区域。
在一个弥漫着浓郁血腥气的三岔口,他猛地停下几乎溃散的遁光,屏住呼吸,紧贴着潮湿的岩壁。
前方不远处,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和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喘息声。
谨慎地探出一缕神识,墨尘瞳孔微缩——是茯苓!
她蜷缩在通道角落的阴影里,原本素净的灰衣已被暗红色的血迹和污秽浸透,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几乎如同风中残烛。
她手中紧紧攥着几株色泽幽暗、叶片扭曲、散发着不祥魂力波动的草药,正颤抖着试图将其塞入口中,进行最后的自救。
墨尘目光冰冷,心中没有丝毫涟漪。
队友之情在冥泉老人现世的那一刻便已荡然无存,此刻的茯苓,只是一个可能引来致命危险的麻烦。
如今他也是穷途末路,底牌尽出都无法撼动这个可怕存在分毫,他也无能为力施救他人了,想通这一切。
他毫不犹豫,便要悄然后退,绕路而行。
然而,就在他身形微动的刹那,角落里的茯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温婉平和的眼睛,此刻竟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一丝与“青竹”眼中如出一辙的幽蓝邪光一闪而逝!
她死死盯着墨尘隐匿的方向,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莫…莫道友?是…是你吗?救…救我……”
话音未落,她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皮肤下游走、蠕动,使得她原本清秀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墨尘心中警铃狂响,没有任何犹豫,更无半分怜悯!
他猛地转身,将残存灵力不顾后果地注入双腿,身形向后暴退!
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取出了那张一直珍藏、不知具体功效、却散发着古老晦涩波动的敛息古符,猛地拍在自己胸口!
古符触体,一股清凉之意瞬间蔓延全身,将他所有的气息、灵力波动乃至生命迹象都收敛到极致,仿佛化作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
就在他身形融入后方阴影的瞬间,那道恐怖的、如同实质般的神识再次横扫而过,精准地笼罩了茯苓所在的位置。
神识在她身上略微停留,墨尘甚至能“感觉”到那神识中传来的一丝不满,以及……一种看待食物般的吞噬欲望?
下一刻,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灵光爆发。
蜷缩在角落的茯苓,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丰润的肌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枯。
几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具与周围悬尸无异的干尸,手中那几株不祥的草药也随之化为飞灰。
一道微不可查的、精纯的魂力与生机,如同受到牵引般,投向通道的某个方向。
墨尘隐匿在阴影中,连呼吸都已停止,心脏却如同战鼓般擂动。
他顺着那魂力流逝的方向,远远窥见“青竹”的身影在远处一个岔口一闪而过。
她周身的黑气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凝实了一丝!
一个冰冷的认知瞬间贯穿了墨尘的脑海——这古墓中的所有修士,无论是狼牙、水月轩的敌人,还是失散的赤蝎,此刻都成了那占据青竹身体的未知存在恢复力量、疗愈伤势的资粮!
这座古墓,哪里是什么机缘之地,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捕猎场和养蛊地!
他注意到,“青竹”离去的方向,隐隐传来一种奇特的、带着诱惑与强制意味的召唤感。
这感觉并非针对他,却让墓穴中游荡的一些低阶尸傀和阴魂变得躁动不安,纷纷向那个方向汇聚。
不敢有丝毫耽搁,墨尘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沿着与那召唤感截然相反的方向,再次开始了亡命奔逃。
途中,遭遇了几只被召唤感吸引、却又迷失方向、转而扑向他的低阶尸傀。
符箓已耗尽,墨尘眼神一冷,不得不再次动用《蚀灵散》的阴毒法门,将一丝蕴含腐蚀特性的灵力强行附着在布满裂纹、灵光黯淡的鱼符剑上,挥剑斩击。
“嗤啦!”
尸傀被斩断,黑血飞溅,带有蚀灵之力的剑气也加速了鱼符剑的崩坏。
剑身上的裂纹肉眼可见地蔓延,灵性几乎彻底湮灭,彻底沦为凡铁已是时间问题。
最终,他被逼入一条绝路。
通道的尽头,是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噬灵藤,它们感知到生灵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涌来。
退无可退!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与决绝,猛地一拍储物袋,放出了那尊在穿越幽魔海时受损、一直温养却未能完全修复的地灵护法傀!
“爆!”
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傀儡核心处亮起刺目的光芒,随即轰然炸开!
狂暴的土系灵力瞬间席卷通道,将前方的噬灵藤炸得粉碎,强行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墨尘看也不看那瞬间被后续涌上的噬灵藤吞噬殆尽的傀儡残骸,身形如电,穿过了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
穿过爆炸开辟的通道,他跌跌撞撞地冲入一间布满厚厚灰尘、四处散落着腐朽木架和破碎瓦罐的耳室。
一进入此地,他立刻察觉到不同——那股如影随形、冰冷刺骨的神识扫描感,在这里大幅减弱了!
似乎此地有某种天然的隔绝效果。
他不敢怠慢,立刻用尽最后力气,布下所能想到的所有隐匿、隔绝气息的简易禁制,随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艰难地内视自身:伤势在连番奔波和强行出手下进一步恶化,经脉多处断裂,灵力恢复缓慢如龟爬;鱼符剑近乎彻底报废,只剩一丝微弱联系;地灵护法傀损失;丹药也所剩无几,且大多是对当前伤势效果有限的种类。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那个恐怖的存在,正在通过吞噬其他修士,迅速地恢复着力量。
此消彼长,他逃出生天的希望,正在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变得渺茫。
耳室中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黑暗中,他紧紧攥住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提醒着自己还活着。
必须尽快找到恢复之法,必须找到离开这座绝望古墓的路径……否则,下一个化为资粮的,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