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甲男子显然还是怒气难平。
“那现在如何是好？消息已经走漏，外面那些闻着腥味的豺狼，怕是已经把蓉江围得水泄不通！”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我二人出手，将所有知情者尽数屠戮干净！”
青衫儒生摇了摇头，缓步走到殿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水波，看到了外界混乱不堪的景象，眼神幽深。
“晚了。”
“消息传得太快，太诡异。这背后，分明有人在推波助澜。”
“现在封锁消息已经毫无意义，只会坐实我们与此地有关，欲盖弥彰。”
他转过身，看着暴怒的赤甲男子，一字一句道：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保住这座水府。”
“而是早做切割！”
赤甲男子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不甘。
“你的意思是……放弃？”
守护数十年，眼看就要开花结果，却要亲手将这桃子，拱手让给一群闻风而来的野狗？
青衫儒生脸上露出一抹浑不在意的笑容。
“一座水府而已。”
“少主生而为龙，未来注定翱翔九天，这不过是他龙出深渊前，家族为他准备的众多‘点心’之一。”
“为了区区一道点心，脏了手，污了名，不值当。”
“不过……”
儒生脸上笑容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走之前，总得把屋子打扫干净。”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
赤甲男子沉默了。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来。”
青衫儒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殿内那些侍立在阴影中，大气都不敢喘的下属。
那些下属纷纷脸色剧变，跪倒在地，正欲求饶。
青衫儒生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衣袖。
无声，无息。
所有人身躯便如沙塑般，悄无声息地一寸寸风化、崩解。
最终，化作一地齑粉，被大殿内的灵气微风，吹拂殆尽。
弹指间，数十条鲜活的生命，连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做完这一切，儒生仿佛只是碾死几只蚂蚁，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他闭上眼，一缕微不可察的神念，穿透了无尽的水波与空间，刺向了外界。
……
与此同时。
外界，蓉江之畔。
刘神婆正被一群彻底疯狂的村民围在中央，哭喊着，咒骂着。
“妖婆！是你！都是你骗了我们！还我女儿！”
“我的儿啊！我儿被那怪物吃了！你还我儿子命来！”
“打死她！把她扔进江里喂怪物！”
信仰的崩塌，亲人的惨死，让他们将所有的恨意，都宣泄在这个曾经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神婆”身上。
刘神婆披头散发，满脸油彩一塌糊涂，狼狈不堪。
她看着周围那些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人脸，吓得魂飞魄散，发出尖利的嘶吼。
“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是仙师！是仙师大人让我这么做的！我也是被逼的啊！”
她试图将一切都推给那个早已消失无踪的“老神仙”。
然而，就在这一瞬。
刘神婆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张扭曲惊恐的脸，瞬间凝固，双目圆瞪，所有神采飞速褪去，化作一片死寂的灰白。
下一刻。
“噗！”
毫无预兆。
刘神婆的脑袋，就像一个被从内部引爆的西瓜，轰然炸裂！
红的白的，溅了周围村民满头满脸。
无头尸身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江岸，死寂一片。
“不……不关我的事……”
离得最近的一个汉子，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嘴唇哆嗦着，疯狂地摆手。
“我……我什么都没做！”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传染了每一个人。
“对对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她……她自己死的！造了天大的孽，这是遭了天谴！”
人群“轰”的一声向后退去，争先恐后地与那片空地拉开距离。
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撇清关系的惶恐。
……
水府，某座残破宫殿角落。
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光幕，如水波般微微晃动，隔绝了此地。
光幕之内，李青与自称“小飞”的白骨面具人盘膝而坐，宛若两尊石雕。
浓郁到近乎粘稠的灵气扑面而来，吸上一口，便洗去四肢百骸的疲惫。
这仅仅是水府的最外围。
但两人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一半心神戒备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另一半，则透过一面由水汽凝聚的光幕，冷漠地注视着外面的景象。
第一批闯入者，此时已经彻底疯狂。
“哈哈哈！发了！居然是水灵玉！这么大一颗，拿到外面去，至少值上万下品灵石！”
一名散修狂喜地从宫殿墙壁上，抠下一颗人头大小的荧光晶石，脸上的贪婪扭曲了五官。
然而，他甚至没来得及将这泼天横财塞进储物袋。
“噗嗤！”
一道阴冷的短刃，悄无声息地从他后心刺入，穿透了前胸。
偷袭者是他一刻钟前，还在称兄道弟的同伴。
散修脸上狂喜凝固，他死死瞪着胸前那截带血的刀尖，眼中神采飞速溃散。
“我的……这水灵玉……是我的……”
偷袭者面无表情地抽出短刃，一脚将温热的尸体踹开，夺过沾了血的水灵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这不是个例。
杀戮，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为了一株珍稀的灵草，为了一块残破的法器碎片，甚至只是为了一个可能藏有宝物的房间……
昔日道友，转眼间便成了生死仇敌。
背叛、偷袭、虐杀。
这里没有规则，没有道义。
只有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小飞看着一幕幕血腥的闹剧，面具之下，发出一声分不清是愉悦还是嘲弄的轻笑。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深潭的青衫男子。
“你的阵法造诣，很不错。”
李青布下的这套隐匿阵法，手法不算多么高明，但却极为巧妙地利用了周遭环境。
先是利用镜像折射原理，做了这面用于窥视的水幕。
又引动地脉水汽作为屏障，将两人的气息与整座宫殿的破败死气混为一体。
若非亲眼所见，即便是他，路过此地十次，也只会将这里当成一堆普通的废墟。
且所有阵基皆藏于残破的梁柱与乱石之下，十分隐秘。
这种对环境的利用和对细节把控，绝非寻常修士可以拥有。
“闲暇之际，学了些粗浅的皮毛罢了，上不得台面。”
李青声音平淡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