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语气比起刚才缓和了不少。
“以后别再偷偷跑出去了,听见没?外面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杉杉立刻低下头,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爸爸放心,杉杉知道错了!以后绝对听话!不会再让爸爸担心了!”
“嗯,我家杉杉最乖。”
凌安勋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原本紧绷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几分,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揉揉她的脑袋。
可中途又收了回去,改口问道:“要不要奶奶来帮你洗头洗澡?或者让张阿姨进来帮你?你还小,湿水容易着凉。”
“不用啦!杉杉已经长大了,自己能洗!”
她仰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倔强。
说完便抱着自己的小熊图案睡衣和小毛巾,蹦蹦跳跳地钻进了浴室。
门被她用手咔哒一声轻轻关上。
凌安勋仍站在门口,背脊挺直,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都没有离开,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养孩子……真累。
这年纪的孩子,天真烂漫,根本不懂什么叫危险。
你以为她乖乖的,可你一转身,她可能就溜到马路上去了……
光是想想,他的后背就一阵发凉。
要不要请个更专业的育儿嫂?
要不要换个离幼儿园更近的房子?
等杉杉穿着粉色的小兔子睡衣,头发还滴着水珠。
凌安勋的脸色比刚才更沉了。
“爸爸,你怎么了?”
杉杉察觉到他的沉默,怯生生地凑近,伸出小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角。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杉杉下次真的不敢了……”
凌安勋心头猛地一软,所有怒气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弯下腰,从毛巾架上抽下一条干爽的毛巾。
“不气了。来,把头伸过来,爸爸帮你擦。”
“谢谢爸爸!”
她立刻乖乖地仰起小脸,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两侧。
一片温馨的气息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谁又能想到,就在一小时前,这男人几乎气得想把客厅的天花板掀了?
凌安勋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在那一声声“爸爸”的撒娇里彻底投降了。
这么个奶声奶气的小家伙抱着你大腿撒娇,你能怎么办?
还能真狠心责罚吗?
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宠着呗。
可杉杉还没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她就出事了。
夜深人静,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杉杉睡得香甜,小嘴微微张着。
她翻了个身,小腿一蹬。
整个人毫无预兆地从床的内侧滚了出去。
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木地板上。
她当场就被疼醒了,先是愣了一秒。
随即嘴巴一瘪,眼泪哗地涌出来,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嚎哭。
“哇,好痛啊!呜呜呜……疼死了!”
平时哪怕被亲爹踹到墙角,疼得蜷成一团,也倔强地咬着牙,一滴眼泪都没掉。
这次却是从床上滚下来,撞到了床沿,怎么就疼得这么厉害?
她自己都懵了,小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热乎乎的液体顺着脸滑了下来。
她吓得一声哭出来。
眼泪哗啦啦地淌,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
小手胡乱揉着眼睛,指缝间全是血迹,越是擦越哭得厉害。
她抽抽搭搭地抬头,可怜巴巴地瞅着爸爸凌安勋。
“呜……呜呜……爸爸抱抱……好痛啊……”
屋里黑漆漆的,窗帘拉得严实。
可她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敏锐—。
眼就看出凌安勋急得脸色煞白。
这一看,心里更委屈了,喉咙里挤出带着颤音的哭腔。
“爸爸……疼……杉杉要爸爸……”
凌安勋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往床边冲。
他嘴里不停地喊着:“杉杉别怕!爸爸来了!别哭!”
可脚下一绊,差点摔倒,慌忙扶住床头柜,手指胡乱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
好半天才啪地一下,按亮了灯。
下一秒,他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眼前的小女儿满脸是血,鼻血流得衣服上、枕头上全是。
而他自己手上,也沾满了鲜红的液体!
去医院!
他顾不上多想,一把抄起还在抽泣的女儿,转身就往门外冲。
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跨出房门。
袜子也不知道丢在哪儿了,但他根本不在乎,脑子里只有急诊室三个字。
整栋房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吵醒了。
走廊尽头的房门砰地推开。
丁琴披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外套冲了出来,睡衣领子歪着,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一眼看见凌安勋抱着满身是血的杉杉往外冲,吓得手一抖,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是咋了?谁受伤了?杉杉?!”
与此同时。
凌振康也从另一间房冲出来,一边打电话喊人,一边大吼:“快!准备车!现在就出发!”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进玄关穿鞋,顺手抄起车钥匙往门外奔。
凌知禹闻声也从房间出来,睡眼惺忪却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向车库。
不到一分钟,车子已经被开到了门口,引擎轰鸣着待命。
等车子启动,一家人陆续上车,老两口才缓过神来,坐在后座上喘着粗气。
两人对视一眼。
丁琴颤抖着嘴唇。
“刚……刚那……是安勋抱着杉杉跑出去的?”
凌振康皱眉点头。
“对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刚想怼妻子一句废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猛地一僵,眼神骤然放大。
“等等……”他喃喃道,“他腿不是……还在复健吗?医生说最少还得两个月才能正常走路……他连站稳都费劲啊!”
丁琴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胸口,声音都在发抖。
“天哪……刚才他……他跑得比兔子还快?那是飞出去的吧?!”
两口子心脏砰砰狂跳,彼此握着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车窗外夜色飞驰。
凌安勋坐在副驾驶,一只手轻轻拍着老婆的背。
“别瞎想,等医生检查了再说。”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的腿不仅不痛,反而充满了力量。
车子刚停到急诊门口,他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抱着杉杉就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