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
陈杨的一条舔狗小弟故意提高音量。“那可够辛苦的。不像我们，陈杨现在是区里的办事员，我在供销社当会计，好歹是吃公家饭的。”
周围几个人跟着附和，眼神里的轻视藏都藏不住。刘光鸿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恼，倒地找个角落的椅子坐下。
李昊赶紧过来，塞给他一支烟：“别理他们，就这德性，要不是想要整合一下人脉，都不想理他们。”
“没事。”刘光鸿点着烟，“我倒想看看，快十年不见，大伙都变成啥样，乐呵一下。”
没多久，人到齐了，满满当当坐两桌。菜很快上齐，有鱼有肉，还有瓶二锅头。
陈杨坐在主位上，端着酒杯说：“今天这顿我请，多亏我爸的面子，弄到招待所的优惠券，不然这档次，咱可消费不起。”
众人纷纷恭维：“还是陈杨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是办事员。”
“以后有事可得靠陈杨照应。”
“就是，不像某些人好高骛远，浪费当干部的捷径！”
陈杨被捧得飘飘然，抿口酒，目光扫过刘光鸿，慢悠悠地说：“光鸿啊，不是我说你，当初老师们让你考中专你不听，非要念高中，现在咋样？
在乡下能有啥出息，听哥一句劝，找个工厂进厂买个工作当学徒，稳扎稳打，别好高骛远。”
旁边一个穿红裙子的女生跟着说：“就是，你结婚没？女人家找对象都要看工作的，光鸿你这样在农村小厂干活，怕是不好找吧？”她叫赵丽，以前总爱跟在陈杨屁股后面转。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要不我帮你问问，我们厂最近招临时工，虽然累点，但好歹在城里打工，对了，隔壁班程红还没结婚，等招婿，要不你去试试。”
李昊听得火冒三丈，刚想开口，被刘光鸿按住。
“谢谢各位同学关心。”刘光鸿弹弹烟灰，笑得云淡风轻，“我觉得乡下干活挺好，自由自在，我也结婚，那位坦克美女，我无福消受，还是静待有缘人。”
“自由自在，说白就是没正经工作，你以后孩子怎么办？”陈杨嗤笑一声，“行，大家不要说这个，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聊得更欢，话题无非是谁的工作好，谁的对象有本事，谁的爹官大。
刘光鸿没怎么说话，偶尔跟李昊碰杯，看着他们吹牛。
陈杨喝得有点多，开始吹牛逼，拍着胸脯说：“跟你们说，我爸马上要升科长，以后你们谁想办事，找我，一句话的事！”
“那杨哥，我弟弟想进轧钢厂，你能帮忙不，他不想下乡？”赵丽赶紧凑过去，笑得一脸讨好。
“小事一桩。”陈杨大手一挥，“回头把你弟弟的名字报给我，我跟轧钢厂的劳资科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弟带上土特产。”
其他人也纷纷求帮忙，场面一度十分“热烈”，只有李昊和刘光鸿没掺和，俩人坐在角落吃着菜，一个不需要，一个觉得对方没这权利。
“你看看这群人，真够势利的。”李昊压低声音，“早知道不叫你来，看着别人吹牛，还被他们冷暴力。”
“挺有意思的，反正吹牛不犯法，看热闹呗。”刘光鸿夹块红烧肉，“至少让我看清，十年时间，能把昔日的同学变成啥样。”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正说着，陈杨忽然指着刘光鸿说。
“光鸿，不是我说你，你看你穿的这衣服，还有一块补丁，传出去丢我的脸。这样吧，我明天给你拿两件我穿旧的，虽然旧，但比你这衣服强多。”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笑。赵丽更是捂着嘴说：“光鸿，你也别不好意思，杨哥也是为你好，还不快谢谢他。”
李昊“啪”地放下筷子，站起来：“你们说话过分啊！光鸿穿啥关你们屁事，他就算不在机关单位，也比你们这些只会拍马屁的强，现在大家都是工人身份，你们有些人还没正式工！”
“李昊你啥意思？”赵丽脸一沉。
陈杨也发火：“你在暗示什么，我好心好意，你捣什么乱？”
“我捣乱？”李昊指着陈杨，“你除了靠你爹之外，你还有啥本事，就你那成绩，连高中都没考上，光鸿至少上高中……”
“行了，李昊。”刘光鸿拉住他，“跟他们置气犯不上。”
他站起身，“各位同学我还有事，先走了。”
“光鸿！”李昊也跟着站起来离开。
“我跟你一起走，跟这群人待着，掉价，浪费生命！”
俩人转身就走，陈杨他们谁也没挽留，反而有人嘀咕。
“装啥清高，肯定是自卑。”赵丽说道。
陈杨得意地笑笑，招呼众人：“别管他们，咱喝咱的，不用管他们！”
刘光鸿和李昊刚在隔壁包厢坐下，喊上服务员重新点两个菜。
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吵起来。出去一看，只见招待所经理正拿着账单，跟陈杨他们理论。不过刘光鸿知道对方是在给他找场子。
“一共250块，麻烦结一下。”经理把账单拍在桌上。
“啥，250？”陈杨酒吓醒一半，指着账单尖叫，“我们就点这几个菜，顶多10块，你讹人啊？”
“这是后来加的酒和肉，您看单子上都有记录。”经理指着单子，“茅台两瓶，红烧肘子三个，还有这盘红烧海参，都是您这桌点的。”
“我们没点这些！”赵丽尖叫，“是你们自己上错！”
“上错？”经理冷笑。
“那上错你们咋吃得一点不剩？再说，你们用的这优惠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仅限家常菜，不包括烟酒和海鲜，你们不会装不懂吧。”服务员大声喊道。
陈杨的脸涨成猪肝色，梗着脖子说：“我不管，反正不是我点的，你们招待所的锅，自己承担！”
经理也演上火，“合着你们想吃霸王餐，告诉你，这是食品厂的招待所，不给钱就别想走，逃跑就找你爸单位去拿！”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陈杨带来的人有的想溜，被后面的服务员拦住。
陈杨急得满头大汗，嘴里还硬气：“我爸，我叔那可是大人物，你敢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