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李特抓起洗发水，拧开龙头，热水哗啦啦冲在头上。他闭着眼睛，感受水流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
“李大明星，等会镜头对准你的时候，记得微笑。”大郅的声音从隔壁隔间传来，带着水声的回响。
李特抹了把脸：“得了吧，今天全场焦点肯定是姚哥扛旗。”
“那你猜猜，等咱们入场的时候，美国队那帮家伙会在哪儿？”
“估计在咱们前边。”李特关掉水龙头，扯过毛巾，“科比昨天还跟我说，京城变化好大。”
走出浴室时，大姚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仔细整理胸前的国旗徽章。更衣室里其他队员也陆续收拾妥当。
“都检查一下证件。”李南提醒道，他作为老将显得格外沉稳。
李特从柜子里拿出那套红黄配色的开幕式礼服，慢慢穿上。他低头扣扣子时，注意到大郅正在仔细抚平礼服上的褶皱。
“紧张吗？”大郅突然问道。
李特无语：“走个过场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得，当我没问。”大郅笑着摇头，“你这种在美国见惯大场面的人，确实不懂我们这些土包子的心情。”
“少来这套，”李特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你打NbA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不一样。”大郅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在自己家门口，这感觉完全不同。”
更衣室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衣物摩擦的细碎声响。李特望向窗外，夕阳正在西沉，给京城的天空染上一片橙红。
大巴驶向鸟巢的路上，交通已经被严格管制。透过车窗，李特看到沿途站满了安保人员和志愿者，远处鸟巢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我靠，这么多人？”小陈趴在车窗上，惊叹道。
确实，从停车场到鸟巢入口，人山人海。志愿者们组成人墙，在运动员通道两侧维持秩序。看到中国代表团的大巴，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中国队！加油！”
“大姚！看这边！”
“李特！欢迎回家！”
李特跟着队伍走下大巴，声浪瞬间将他淹没。闪光灯像夏夜的萤火虫，密集得让人睁不开眼。他保持微笑，朝人群挥手，听到欢呼声又掀起一个高潮。
“保持队形，注意脚下。”领队在前面提醒。
他们沿着专用通道向前走，李特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是现场九万多名观众制造的声浪。越接近入场口，震感越强。
在候场区，他们遇到了其他代表团。德国队的诺维茨基朝李特点头致意，西班牙队的加索尔兄弟正快速交谈。吉诺比利看见大姚，走过来拥抱了一下。
“你们这主场优势太明显了。”吉诺比利笑着说。
大姚回以微笑：“希望比赛时你们别抱怨裁判。”
李特靠在墙边，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期待。他能听到场内的音乐声、观众的欢呼声，还有各国运动员不同语言的交谈声。这种混杂的声响制造出一种奇特的氛围，既混乱又充满秩序。
突然，全场灯光暗了下来。
“要开始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黑暗中，李特听到倒计时的声音从场内传来。十万人的齐声计数，像海浪一样拍打着鸟巢的每一个角落。
“十、九、八……”
每数一个数字，声浪就高一分。李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和倒计时同步加速。
“……三、二、一！”
轰然一声巨响，鸟巢上空炸开第一轮烟花。金色的火花像瀑布一样从顶部倾泻而下，将整个体育场照得亮如白昼。李特听到身边传来各种语言的惊叹声。
“我的天……”王仕朋喃喃道。
接下来的一切，在李特眼中像一场超现实的梦境。
两千零八名乐手击缶而歌，发光的缶面组成倒计时的数字。整齐划一的击打声仿佛来自远古，与现代的电子音效奇妙地融合。
画卷在场地中央缓缓展开，舞者用身体作画，墨迹在LEd屏幕上晕染开来。李特看着那些舞者在巨大的画卷上腾挪跳跃，留下黑色的轨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他写毛笔字的场景。
“这个创意绝了。”大姚在他身边低声说。
李特点头，目光却无法从场中央移开。当那幅山水画最终完成，全场灯光打亮的瞬间，他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抽气声。
宇航员在场地上空“飞翔”，星空在脚下延伸。李特抬头，看着那个小小的光点在场馆顶部移动，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多么宏大的叙事中。
“下面入场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
现场广播响起时，李特感觉身边的队友们同时挺直了背脊。
大姚深吸一口气，举起了那面巨大的五星红旗。在他身后，中国代表团的方阵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调整着自己的站位和表情。
当大姚迈出第一步，整个鸟巢爆发出开赛以来最热烈的欢呼。九万人同时起立鼓掌，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李特跟在队伍里，感觉自己被声浪托举着前进。
他抬头看向看台，满眼都是挥舞的国旗和激动的面孔。闪光灯像银河一样在观众席上流动。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更多人在高呼“中国加油”。
走在他前面的大郅突然放慢脚步，李特差点撞上他。
“看那边。”大郅轻声说。
李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观众席上，一位老人正用力挥舞着一面小小的国旗，泪流满面。在他身边，一个小男孩骑在父亲肩上，拼命鼓掌。
李特突然理解了大郅之前说的话。这确实不一样。在NbA总决赛夺冠时，他享受的是个人成就的巅峰；而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连接——与这片土地，与这些同胞，与这个正在崛起的古老国度。
场中央，五千名子弟兵正在表演太极。他们的动作整齐得像是同一个人在运动，圆阵不断变换，从空中看去，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花。
“这得练多久啊？”孙越惊叹道。
李特没有回答。他看着那些士兵精准到毫米的动作，想起NbA训练馆里那些枯燥的重复练习。不同的领域，同样的极致追求。
当李宁手持火炬，在鸟巢顶部缓缓奔跑时，全场安静得能听到火炬燃烧的噼啪声。巨大的卷轴在他脚下展开，他像在云端漫步，追逐着前方的火炬塔。
李特屏住呼吸，看着李宁的身影在体育场顶部环绕。那个小小的光点在黑暗中划出完美的轨迹，最终点燃了主火炬。
轰——
火焰腾空而起的瞬间，整个鸟巢再次被烟花笼罩。红色的、金色的、银色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像无数朵同时盛开的花。
李特抬头，看着满天绚烂，突然想起雷吉·米勒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有些时刻，你会记一辈子。”
烟花还在继续，一轮接一轮，将京城的夜空染成白昼。李特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大姚。
“该准备退场了。”大姚说，声音有些沙哑。
李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在鸟巢顶端燃烧的火炬。火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永不熄灭的希望。
退场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各国运动员的赞叹。
“难以置信……”
“这绝对是最棒的开幕式！”
“中国太令人惊讶了……”
大郅走到他身边，问：“现在感觉如何？”
李特看着周围仍在激动讨论的队友们，看着看台上迟迟不愿离去的人群，看着夜空中尚未散尽的烟花痕迹。
“像做了一场梦。”他说。
大郅笑了：“梦才刚开始。”
走出鸟巢时，李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火炬在夜色中熊熊燃烧，照亮了下方的水立方，也照亮了更远方的京城城。
空气中的烟花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去，混合着夏夜的热风，有一种特别的质感。志愿者们在路边列队，向退场的运动员们挥手告别。
“谢谢！辛苦了！”他们用清脆的声音喊着。
李特朝他们点头致意，突然注意到一个年轻志愿者正睁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他朝那个年轻人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
年轻人的脸瞬间亮了起来，用力挥动手中的小国旗。
上车前，李特最后看了一眼鸟巢。那个巨大的钢结构建筑在夜色中发光，像一件精心打造的艺术品。
大巴缓缓启动，载着他们驶向奥运村。车窗外，京城的夜景飞速后退，长安街上的灯光连成一条金色的丝带。
“回去早点休息，”大姚在前排提醒，“明天开始，就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了。”
李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开幕式的一幕幕——击缶而歌的阵列、徐徐展开的画卷、星空中的宇航员、环绕鸟巢的李宁，还有最终点燃的圣火。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旁边的大郅问。
“没什么，”李特睁开眼，看向窗外流动的灯光，“只是在想，能站在这个舞台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