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脚踏金色海浪，正惬意上行，如同踏浪而行的谪仙。
下方苦苦挣扎的天骄们看他这般模样，牙根都要咬碎。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第二段平台，甚至能看清平台边缘流转的玄奥纹路时。
他脚下这片原本“温顺”的海浪，毫无征兆地变得狂躁起来！
“嗤啦！”
承载着他的那道凝练金潮，前端猛地炸开，如同被无形大手撕裂，方向骤然偏转，不再是笔直向上，而是带着剧烈的旋转，狠狠撞向侧面一道奔腾的幽蓝寒潮！
两股属性截然相反、威力却同样恐怖的法则乱流对撞，瞬间产生剧烈的湮灭效应，冰屑与金芒四溅，混乱的灵气乱流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向中心的陆凡绞杀而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猛，若换做他人，只怕顷刻间就要被这失控的海浪甩飞，甚至卷入乱流中心被撕碎。
“哟呵？”
陆凡轻咦一声，却不见丝毫慌乱。
就在身形即将被甩出去的瞬间，他足尖在已然崩溃的海浪残力上轻轻一点，身子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借着那狂暴的旋转之力顺势荡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核心的湮灭区域。
衣袂被凌厉的乱流刮得猎猎作响，几缕发丝被切断飘散。
他刚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寻找新的“坐骑”，周遭整片空间的“味道”变了。
那股原本只是作用于肉身的沉重重力依旧，但一股更诡异、更刁钻的压力，如同无孔不入的水银，悄然渗透而来！
这压力并无作用于筋骨，而是直透识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让人没来由地感到心烦意乱，精神难以集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杂念在耳边嘶鸣，试图扰乱那清明的心境。
正是法轨尊主悄然引动的、针对神魂稳定性的灵压！
与此同时，整个合道阶区域的法则海浪，都像是被注入了狂暴因子，原本还能勉强捕捉的一些涌动规律彻底消失，变得愈发混乱、无序、难以预测。
巨大的海浪可能凭空出现，又可能瞬间消散，留下危险的虚空陷阱。
“啧，玩不起了是吧？”
陆凡撇了撇嘴，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抬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高天之上那模糊的观天阁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下方，武罡、冥皓等人也立刻感受到了变化。
“哼！
压力更强了！
这才有意思！”
武罡怒吼，浑身气血再次暴涨，硬顶着更强的重力和悄然滋生的心烦意乱感，一步步向上踏去，脚步更加沉重，但战意反而更盛。
冥皓身影闪烁的频率更快，在愈发混乱的海浪中穿梭也显得更加惊险，显然这变化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百花圣女周身花瓣旋转加速，俏脸微白，显然那直透神魂的灵压对她影响不小。
所有天骄都感到攀登骤然艰难了许多，以为这是天阶正常的考验加剧。
唯有陆凡知道，这“针对性”的照顾，恐怕大半是冲着自己来的。
观天阁内。
法轨尊主周身光晕平稳，一道细微的意念刚刚从下方的天阶核心收回。
“规则已微调。
海浪无序，灵压暗增。”
他淡然传音给身旁的磐石尊主。
磐石尊主的光影微微波动，似在观察：“此子似乎……并未受太大影响。”
只见光镜之中，陆凡在面对骤然颠簸的“航路”和扰人心神的灵压时，并未如预料般手忙脚乱。
他放弃了寻找单一稳定海浪的想法，身形变得越发灵动飘忽。
时而如蜻蜓点水，在几股小型海浪的浪头接连借力，每一次落点都妙到毫巅，恰好避开海浪对撞的核心。
时而如同游鱼，顺着海浪之间的缝隙穿梭，那新增的神魂灵压落在他身上，竟似泥牛入海，只是让他微微挑了挑眉，嘀咕了一句“有点吵”，便再无下文。
其神魂凝练程度，远超想象。
他甚至开始利用起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海浪当一股巨大海浪凭空在他面前生成，裹挟着毁灭之势压来时，他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柔韧柳条，顺着海浪生成的初始力道一个轻盈的旋转，竟将这致命的冲击力化为了向上推送的助力！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节奏感，仿佛不是在抵抗天阶的考验，而是在随着某种无声的韵律“舞蹈”。
《九窍战舞》的玄奥，在不经意间悄然展现。
这哪里是被规则微调逼得狼狈？
分明是把升级后的困难模式，玩出了新的花样！
一位法殿长老终于忍不住，低呼出声：“他……他竟将战舞融于身法，以舞姿化解危机？
此子对身体的掌控和对力量的运用，无与伦比！”
另一位长老脸色凝重：“更可怕的是他的神魂！
那新增的灵压，足以让寻常化神境修士心神摇曳，他却恍若未觉！”
法轨尊主沉默地看着陆凡以一种比之前更加炫目、更加气人的方式，继续向上“滑”去，迅速逼近第二段平台的终点。
他周身的道韵，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磐石尊主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看来，这公平的调整，并未能让他认真起来。”
陆凡的身影，已然踏上了合道阶最后的区域，距离平台仅一步之遥。
他回头看了看下方依旧在苦哈哈挣扎的众天骄，尤其是脸色铁青的武罡和气息微乱的冥皓，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挥了挥手。
就在陆凡踏着最后一道翻涌的土黄色磁力海浪，姿态潇洒地冲向第二段平台终点，甚至已经能看到平台上那层分隔“合道”与“超脱”的朦胧光膜时。
一股极其细微、却让他眉心玲珑元婴微微一动的感应骤然浮现。
不是实质的攻击，也非环境的压迫。
而是一丝……冰冷、死寂、却又与他自身本源气息有着诡异相似的“注视感”。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但在那一瞬间，陆凡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侧前方一处因海浪对撞而产生的短暂空间褶皱里，一道模糊不清、仅具人形轮廓的虚影，正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
那虚影的轮廓，与他一般无二。
甚至其脚下，也隐约踩着一道扭曲的、模仿他脚下磁力海浪的能量流。
只是那虚影通体散发着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情感的复制感，就像水中倒影，徒具其形，毫无生机。
“嗯？”
陆凡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几乎同时，他体内，剑骨至尊风青依带着一丝诧异的声音在他心湖响起：“咦？
刚才好像有个……假货在学你？”
阵道至尊墨璇玑的声音则带着理性的分析：“不对，非是实体，亦非幻象。
倒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复制被提前触发了？
奇怪，按这天阶运转的规律，此等涉及本我的考验，应在更高处才会显现。”
赤心至尊苏妖娆娇笑一声：“呵呵，看来是上面那两位尊贵的裁判，忍不住想提前看看小凡凡你被自己揍的狼狈样子呢？
真是恶趣味。”
她们的交流只在陆凡心念之间。
外界看来，陆凡只是在那一瞬间，目光随意地瞥了一眼那处空无一物的空间褶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然后，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脚下轻轻一踏。
“嘭！”
那道承载他的磁力海浪被他足底暗劲巧妙引爆，产生一股更强的推力。
他身形加速，如同一片被疾风卷起的轻羽，轻飘飘地、稳稳地落在了第二段阶梯的终点平台之上。
衣袂飘然落下，纤尘不染。
他甚至还悠闲地回头，看向下方。
就在他刚才感应到异常的那片区域，一位紧随其后、来自“青木星域”的天骄，正施展精妙木系道法，凝聚青藤试图缠绕海浪借力。
突然，他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极度惊骇之色，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护体青光一阵乱闪，差点从海浪上跌落，虽勉强稳住，却已是冷汗涔涔，速度大减，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干扰。
而陆凡，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通往“超脱阶”的光膜，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玩味。
“学我啊？”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哼了一下，“那得交学费才行。”
磐石尊主那团沉重光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意念传出：“他察觉了。”
法轨尊主周身光晕流转，声音平淡无波：“反应很平淡。
要么是并未真正理解那预兆的含义，要么……”
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乎。
甚至，可能还觉得有点……无聊。
两位尊主沉默下去，目光再次聚焦于光镜中那道即将踏入最终阶段的身影。
真正的“超脱之阶”，那需要直面并战胜“自我镜像”的终极考验，就在眼前。
这提前的“预演”，似乎并未达到预期的施压效果，反而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澜，便迅速恢复了平静。
陆凡双脚稳稳落在第二段平台的光洁地面上，身后的混乱海浪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平台上一片宁静。
他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第三段阶梯入口，那层朦胧光膜如水波般荡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就在他准备迈步时，整个问道天阶，微微震颤了一下。
一种源自极深处的、低沉的共鸣，仿佛某种沉睡的巨物被轻轻唤醒。
紧接着，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自天阶的每一级阶梯、每一道纹路中弥漫开来。
原本就浓郁的各色法则光晕，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得更加缓慢、更加深邃，色彩也变得更加纯粹而古老。
对于平台上其他几位刚刚艰难爬上来的天骄，如武罡、冥皓、百花圣女而言，这股气息的出现，让他们先是一惊，随即狂喜！
“这是……本源道韵！”
武罡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周身气血都变得更加活泼，以往修炼中一些晦涩难明之处，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冥皓周身黑雾收敛，盘膝坐下，试图捕捉那一丝缥缈的死亡真意。
百花圣女美眸闪亮，周身花瓣自然舒展，与空气中盎然的生机道韵交相呼应。
这对他们，是千载难逢的感悟机缘！
然而，这股针对陆凡而来的深层道韵，其核心目标，却并无丝毫助他感悟。
那浓郁到极致、仿佛触及世界本初源头的法则气息，如同拥有灵性般，悄然向陆凡汇聚。
它们不再仅仅是弥漫在周围，而是像无数只无形而温柔的手，带着探究的意味，轻轻抚向陆凡的身体更准确地说，是试图“叩响”他体内那深藏的奥秘。
……
观天阁内，法轨尊主与磐石尊主的光影似乎凝滞了，所有的感知都聚焦于天阶反馈而来的每一丝波动。
以整个天阶为媒介，激发其蕴藏的道韵去共鸣，这是极高明也是极隐蔽的探查，他们要“听”清楚，这具躯体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就在那本源道韵触及陆凡体表的瞬间。
陆凡体内，那沉寂的九窍玲珑体，仿佛被打扰了清梦的幼兽，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抗拒。
一种位格上的自然排斥。
就如同清水排斥油污，虽未掀起波澜，但界限分明。
汇聚而来的本源道韵，在距离陆凡肌肤尚有毫厘之差时，竟无法再真正贴近，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光滑剔透的屏障轻轻隔开。
道韵流转，试图寻找缝隙，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与此同时，陆凡心湖之中，几位至尊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不同程度的反应。
阵道至尊墨璇玑轻“咦”一声：“有人在以宏大意念探查我们？
这天阶竟有如此灵性？”
赤心至尊苏妖娆慵懒地哼了哼：“烦人~像苍蝇似的，挠得人家心里痒痒的，小凡凡，要不要姐姐帮你把这点窥探之心给烧了？”
一股灼热的情感波动微微荡漾。
魂源至尊云梦璃的声音温和而警惕：“此非恶意攻击，更像是一种……试探。
凡儿，凝神静气，玲珑体自会应对。”
神行至尊白浅语则兴奋道：“哇！
这波动好奇特！
感觉能带着我们跑得更快！”
玄武至尊石蛮蛮闷声道：“稳得很，撞不坏。”
剑骨至尊风青依最为直接，一道极其微弱的剑意本能地在陆凡臂骨深处一闪而逝，将那试图渗透过来的道韵悄无声息地“斩”断了一缕，带着凛冽的锋芒。
至尊的反应各异，但都通过灵魂层面的极致交融，与陆凡的本源紧密相连。
她们的细微波动，透过九窍玲珑体这唯一的桥梁，隐约传递了出去。
在外界，以及观天阁的感知中，景象变得更加诡异。
陆凡依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但他身体周围的空间，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靠近他的本源道韵，不再平顺流淌，而是发生了奇异的偏折、荡漾，甚至偶尔会出现极其短暂的、性质截然不同的涟漪时而温润，时而锋锐，时而灵动，时而厚重……
仿佛有数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他体内深处一闪而没，却又完美地统合于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道”的韵律之下。
这具身体，仿佛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正在缓慢呼吸的、微缩的“天地雏形”！
法轨尊主周身的光晕，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持续性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石子。
磐石尊主那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响起：“道韵不侵……内景自生？
这非是凡胎，更非夺舍……此子身躯，竟似……似一座活着的先天窍穴？
不，比那更……包容万象，却又浑然一体……这是什么根脚？”
他们的探查，非但没有看清陆凡的底细，反而像是用手指触碰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深邃和一种超乎理解的、圆满无瑕的韵律。
就在这时，平台上的陆凡，似乎觉得周围那些“挠痒痒”般的道韵有点烦了。
他皱了皱眉，像是驱赶蚊蝇般，随意地挥了挥手。
这个动作看似寻常，但在他挥手的一瞬间，那萦绕在他周身、不得寸进的浓郁道韵，竟被他手掌带起的微弱气流轻易地、柔和地“推开”了少许，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纯净”区域。
他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体检啊？
问过我这仪器愿不愿意被插电了吗？”
说完，他不再理会周围变得愈发“热情”却始终隔靴搔痒的本源道韵，抬步迈出，身形毫无阻碍地融入了通往第三段“超脱阶”的朦胧光膜之中，消失不见。
平台之上，只留下那片依旧在荡漾、却始终无法真正靠近他残留气息的道韵涟漪，以及观天阁内，两位尊主长久的沉默。
那“听诊器”贴了上去，听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任何已知“道音”，而是一片深沉的、自带隔绝的“寂静”，以及寂静之下，那令人心悸的、多重特质完美交融的宏大韵律的回响。
探测工具，似乎碰到了根本无法探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