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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议会厅的檀香燃到第三截时,毕邪指尖的茶盏终于落在案几上,发出一声轻响,像石子投入静水。厅内十二根盘龙柱投下的阴影里,三十位长老的脸一半亮在烛火里,一半隐在暗处,没人说话,只有香灰簌簌落在鎏金炉底的声音,与檐外偶尔掠过的夜风声交织,显得格外凝重。

“诸位对‘源能共享协议’的异议,不妨直说。”毕邪的目光扫过左手边第三席的墨长老,对方锦袍上绣着的玄门古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那是象征着“守界”的饕餮纹样,袖口却不经意间沾着点硫磺味——那气味极淡,混在檀香里几乎难以察觉,却瞒不过毕邪的灵觉,那是只有禁术祭坛才有的味道,百年前镇压“它”族时,祭司们常用硫磺混合黑狗血绘制封印符。

三天前,光羽族使者离开后,议会就炸开了锅。以墨长老为首的守旧派联名上书,奏折堆在毕邪的案头,像一座小小的山,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与异界共享源能是“引狼入室”,说毕邪“背离祖制”“罔顾千年基业”。更有甚者,在私下散播流言,说三个月前的地脉震颤根本不是母巢所致,而是毕邪为了引入光羽族,故意破坏了镇界碑的核心符文。

“毕院长年轻有为,”墨长老终于开口,声音像磨过的青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沙哑,“可玄门立派千年,靠的是‘闭界自守’四个字。当年先祖划下结界,就是为了隔绝异界的腥膻气。光羽族来历不明,谁能保证他们不是第二个‘它’?”他加重了“它”字,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厅内几位年过百岁的长老脸色微变——那是玄门刻在骨血里的噩梦,百年前一群靠吞噬灵力为生的异界生物,伪装成“净化者”潜入玄门,差点吸干灵脉,最后虽被初代大长老以自身为祭镇压,却留下无数禁忌传说,至今禁术区的石壁上,还刻着被“它”族侵蚀者的哀嚎。

毕邪指尖叩着案几,节奏平稳,像在安抚人心:“光羽族带来的光核已在灵植园测试七日,能净化母巢孢子,这点苏棠可以作证。”

苏棠起身,月白襦裙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将一卷检测图谱展开在众人面前,淡蓝色的灵力光纹在纸上游走,勾勒出孢子被光核能量分解的轨迹:“光核能量与母巢孢子的抑制率达九成七,且与地脉灵力无冲突,昨日我用它浇灌百年古柏,柏叶反而抽出了新芽。”她话音刚落,右侧席的白长老突然冷笑,手里的玉扳指磕在案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苏医师怕是忘了,百年前‘它’族也曾用‘净化’做幌子,初期甚至能让灵草疯长,可到了后期,那些草叶里都渗出了黑血!”

争论像潮水般涌来,有人拍着案几怒斥毕邪“急功近利”,有人低声议论“或许该请出祖训碑”,烛火被气流掀得摇晃,十二根盘龙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状,像无数只挣扎的手。毕邪静静听着,直到墨长老捋着花白的胡须,抛出那句“依老夫看,不如请出镇界碑下的‘守灵人’来评理”,才终于抬眼,眸色深沉如夜。

守灵人是玄门的禁忌。百年前镇压“它”族时,最后一位大长老以元神为锁,将“它”族残部封印在镇界碑下,留下祖训“非灭门之际,不得唤醒,违者灵脉尽断”。如今墨长老提起,显然别有用心——唤醒守灵人,就必须松动镇界碑的封印,而那封印之下,正压着“它”族最凶残的首领。

散会后,毕邪在回廊拦住正要离去的阿宁。少女背着的长匣半开着,露出里面栖息的“追影蝶”——一种她耗费三年心血炼制的灵虫,翅膀扇动时会留下只有施术者能看见的磷光,能追踪七日之内的灵力残留,哪怕是被刻意抹去的气息,也能在蝶翅上显影。

“墨长老最近常去禁术区,”毕邪递给她一枚刻着“玄”字的令牌,令牌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金光,“查他与哪些人接触,尤其是……那些百年前‘它’族残余的后裔。我记得,当年漏网的几个,被刻了‘蛇纹’烙印,世代不得入玄门核心。”

阿宁的瞳孔缩了缩,长匣里的追影蝶突然扇动翅膀,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她祖父曾是镇压“它”族的先锋,临终前攥着的半块龙纹玉佩,与昨天墨长老随从掉在议会厅外的碎片一模一样,那碎片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当时她以为是泥土,此刻想来,倒像是禁术区特有的血砂。

一、蛛丝马迹

禁术区的结界在月光下泛着淡紫色,像一层凝固的雾,结界边缘的警示符文每隔三息闪烁一次,发出“嗤”的轻响。阿宁将追影蝶放出长匣,银蓝色的蝶翅立刻亮起,像缀着星子。它们绕过巡逻弟子的灵力屏障——那些屏障上的符文是墨长老亲手所绘,竟在蝶翅靠近时自动黯淡,显然是故意留了缝隙,径直飞向祭坛深处。

祭坛周围的石俑本该怒目圆睁,此刻却个个垂着头,石像的眼睛被人凿去,里面填满了黑泥,散发出腐臭的气息。这里本该是封存“它”族残骸的地方,此刻却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与墨长老袖口的硫磺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祭坛中央的石台上,刻着的镇压符文被人用利器刮去了一角,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岩石,像凝固的血。追影蝶落在石台边缘,翅膀拍打出细碎的光粒,组成一串扭曲的符号——阿宁曾在祖父的手札里见过,那是“它”族的文字,意为“以血为引,以魂为契,解封归位”。

阿宁正要用传讯符记录,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沉重而急促,带着灵力压迫感。她翻身躲进祭坛后的裂缝,那裂缝是祖父当年与“它”族死战时劈开的,仅容一人藏身,缝隙里还卡着半片锈迹斑斑的铠甲。她屏住呼吸,看见墨长老提着一个黑布包裹走来,同行的还有三个蒙着脸的黑衣人,他们的斗篷下摆扫过地面,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绣着半截蛇纹——那是“它”族后裔的标记,蛇纹缠绕着骷髅头,百年前玄门的通缉令上,每一张画像都带着这个印记。

“镇界碑的封印已松动,”墨长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用百年血砂磨了三个月,总算蚀开了一道缝。再过三日,月食之时,用毕邪的血献祭,就能彻底放出‘大人’。”

黑衣人里个子最高的那个冷笑,声音像砂纸摩擦:“你就不怕毕邪察觉?那小子据说能听懂植物说话,禁术区的古藤若是告了密……”

“他忙着与异界勾连,哪顾得上这些。”墨长老的语气带着得意,他伸手抚摸石台边缘的刮痕,“议会里半数长老已被我说动,白长老答应到时缠住苏棠,另外几个会在演武场制造混乱。只要‘大人’出来,吸干那小子的灵力,玄门还是我们的天下!”

阿宁的心沉到了谷底,长匣里的追影蝶突然躁动起来,大概是感受到了“它”族气息,翅膀的磷光变得刺眼。其中一只不慎撞到墨长老的袍角,被他反手捏碎,绿色的蝶粉落在地上,瞬间被黑气吞噬。

“谁在那里?”墨长老猛地转身,灵力化作利刃劈向裂缝,石屑飞溅,擦过阿宁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阿宁借着阴影瞬移到结界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匣子里剩下的追影蝶正拼尽全力,将刚才的画面映在蝶翅上——墨长老与黑衣人交易的场景、石台的符文残迹、甚至连黑布包裹里露出的东西,都清晰可见。

二、暗流汹涌

接下来的三日,议会厅的争吵愈演愈烈。白长老拿着一份“证据”拍在案上,那是几张泛黄的画像,画中毕邪与光羽族使者站在异界裂隙旁,裂隙被画成张开的巨口,毕邪的长袍下摆被描成黑色,像在吞噬灵力,光羽族使者的羽翼上,则被添了无数只眼睛,显得诡异而狰狞。

“诸位请看,”白长老的声音响彻大厅,带着刻意煽动的尖锐,“毕院长与异界生物私会禁地,其心可诛!这画像乃是巡逻弟子在裂隙附近捡到的,背面还有光羽族的星纹,分明是他们勾结的信物!”

几位摇摆不定的长老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偷偷看向墨长老,眼神里带着询问和犹豫。毕邪注意到,坐在末席的三位新晋长老脸色发白,手按在腰间的法器上,指节泛白,像是在戒备什么。那三位都是百年内靠战功晋升的,分别掌管着结界巡逻、灵植园护卫和典籍库,虽属守旧派,却一向以玄门安危为重。

散会后,那三位新晋长老突然拦住毕邪,在回廊的拐角处,为首的林长老从袖中掏出一卷纸,纸边已经磨破,显然被反复摩挲过:“院长,这是我们在墨长老书房外捡到的,上面记着……记着要在月食时对您动手。”

纸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地写着“引毕邪至镇界碑,以血破印,届时白、李、赵三位长老牵制各方,‘它’族后裔接应”。毕邪展开纸卷,指尖抚过墨迹——墨里混着朱砂,还带着一丝极淡的尸气,正是“它”族祭祀常用的颜料,用战死修士的骨灰混合朱砂制成,能增强血祭的效力。

“你们可知,藏这份东西会掉脑袋?”毕邪的目光落在林长老颤抖的手上,对方年轻的脸上满是挣扎,额头上渗着冷汗。

“我们……我们虽属守旧派,却绝不容忍勾结‘它’族!”林长老的声音带着哽咽,“玄门是我们的根,不是墨长老复辟的工具。我祖父就是被‘它’族啃断了灵脉,我绝不能让百年前的悲剧重演!”

另一位掌管典籍库的张长老补充道:“我们发现,近一个月,墨长老以‘修补古籍’为名,取走了七本关于镇界碑封印的禁书,其中就有初代大长老的《封魔录》。”

毕邪将纸卷收起,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灵力流转间,纸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露出底下被掩盖的星纹——与光羽族使者带来的协议上的星纹截然不同,带着阴冷的邪气。“月食之夜,照常议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按原计划守在各自岗位,不必声张。”

三、月食之变

月食来得比预计早半个时辰。银盘似的月亮被黑影啃去一角时,议会厅的烛火突然全灭,只有十二根盘龙柱上的符文亮起红光,像十二只窥视的眼睛。墨长老猛地起身,袍袖一挥,三十名黑衣人从阴影里冲出,手里的锁链泛着黑气——那是“它”族特制的“蚀灵锁”,锁链上的倒刺闪烁着幽光,能吸收修士的灵力,百年前不知多少弟子死在这锁下。

“毕邪,受死吧!”墨长老祭出一把骨刃,刃身刻满“它”族符文,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今日便让你看看,谁才是玄门的主人!”

毕邪端坐不动,指尖在案几上画了个圈,那圈金光落地,瞬间化作一道结界,将自己与几位中立长老护在其中。厅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阿宁带着三百名弟子堵住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张追影蝶拓印的符纸,符纸上的画面正是墨长老在禁术区献祭的场景,被灵力放大后,清晰地映在每个人脸上。

“勾结‘它’族,罪证确凿。”毕邪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像敲在冰面上的玉磬,“墨长老,你以为议会里真的没人信我?”

墨长老看向周围,白长老等人脸色煞白,手里的法器不知何时对准了他——他们大概没想到毕邪早有准备,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同谋”。那几位新晋长老更是祭出灵力,组成一道光网拦住黑衣人,林长老的声音带着愤怒:“墨长老,你竟真的与‘它’族为伍!”

“不可能!”墨长老的骨刃劈向毕邪,却被突然亮起的镇界碑投影挡住——阿宁将追影蝶记录的画面投射在穹顶,墨长老与“它”族后裔交易的场景、刮毁封印符文的动作、甚至连他说的每句话都化作文字,悬浮在半空:“只要‘大人’出来,玄门还是我们的天下!”

黑衣人见势不妙,想破窗而逃,却被突然从地下钻出的根须缠住——那是毕邪用“植物沟通术”请来的帮手,灵植园的千年古藤顺着地脉蔓延到议会厅,根须上的尖刺泛着绿光,专克“它”族的黑气。被根须缠住的黑衣人发出惨叫,黑气从他们身上涌出,被尖刺吸收,露出底下苍白的脸,正是当年漏网的“它”族后裔,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蛇纹印记。

墨长老的骨刃在镇界碑投影前寸寸碎裂,他看着那些曾经附和自己的长老纷纷后退,看着白长老把法器对准自己的咽喉,终于瘫坐在地,喃喃道:“怎么会……‘大人’说过,毕邪不过是个黄毛小子……”

月食达到顶峰时,最后一丝月光消失,厅内的红光却突然转为金色——光羽族留下的光核被苏棠从灵植园引来,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些蚀灵锁上,黑气瞬间消散,露出锁链里挣扎的“它”族残魂。那些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在金光中化为灰烬。

“百年前没灭干净的东西,今天该清算了。”毕邪起身,指尖凝聚的灵力化作利剑,斩向残魂。光核的能量与玄门灵力交织,形成一道金色的网,将所有“它”族气息彻底净化,连石台上残留的血砂都被灼烧成白色粉末。

四、尘埃落定

天快亮时,议会厅的烛火重新燃起,照亮满地狼藉——断裂的法器、烧焦的衣袍、还有墨长老瘫软在地的身影。他和参与叛乱的七名长老被押下去,按照玄门律例,等待他们的将是废去修为、终身监禁在禁术区的惩罚,日夜承受封印符文的反噬,算是对他们勾结“它”族的报应。

白长老等人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砖,声音颤抖:“我等有眼无珠,被墨贼蛊惑,请院长降罪。”

毕邪将那份“源能共享协议”重新铺在案上,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协议上,双螺旋状的印记泛着金光。“守旧不是错,”他拿起笔,在协议末尾补了一行字,“错的是用阴谋裹着固执,用偏见代替理智。”

那行字力透纸背:“凡玄门弟子,当知守界是责,开界是勇,二者相辅相成,方得长久。”

林长老等人看着那行字,眼中渐渐有了光彩。阿宁走进来,将一枚修复好的玉佩放在桌上——是她祖父的半块与墨长老随从掉落的碎片合二为一,玉佩上的裂痕被光核的能量修复,泛着温润的光,龙纹在晨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盘旋着守护着玉心。

“禁术区的封印已加固,”阿宁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坚定,“那些‘它’族后裔的藏身地,也都标记好了,林长老正带着弟子去清剿。”

毕邪拿起玉佩,对着晨光举起,裂痕处的光晕像一道细小的彩虹。他知道,这场纷争不是结束,而是新秩序的开始。玄门要面对的,从来不止母巢和“它”族,还有人心深处的固守与恐惧,有对未知的排斥,有对权力的贪婪。

但只要还有像林长老这样明辨是非的人,有阿宁这样敢追查真相的人,有光羽族这样的盟友,有无数坚守本心的弟子,玄门就永远不会倒。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演武场上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声音,清脆的剑鸣里,带着新生的力量,像在宣告一个崭新的黎明。毕邪望向东方,那里,光羽族所在的星域正升起一颗亮星,与玄门的镇界碑遥遥相对,仿佛在呼应着那份跨越世界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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