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想起来了什么？
还是……
只是随口一问？
巨大的紧张和一丝隐秘的期待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喉咙发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
“……为什么这么问？”
而就在他抬眼的瞬间，沈昭的脑海里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炸开几片极其模糊、快得抓不住的画面碎片——
似乎是一个灯火阑珊的雨夜。
她加班到深夜，独自站在公司楼下等车，一把黑色的伞悄无声息地在她头顶撑开，隔开了冰冷的雨丝，她下意识回头，却只看到一个匆匆融入夜色的挺拔背影……
又似乎是在某个觥筹交错的商业酒会角落，她被人纠缠得脱不开身，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不小心”将酒洒在了那个纠缠者的身上，化解了她的窘境。
她抬眼望去，只看到一个低垂着帽檐、端着托盘迅速离开的侧影……
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如同蒙着厚厚的雾气，人物的面容更是混沌一片，根本无法辨认。
它们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线索，只留下一种莫名熟悉的、被无声守护过的微妙感觉。
她用力蹙了蹙眉，试图捕捉更多，但那感觉却如同指尖流沙，迅速消散了。
听到周砚的反问，沈昭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
她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异样感，顺着这个思路，语气放缓了些，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只是觉得……你好像，比我想象中要更了解我一些。”
比如知道她爱喝什么，比如总能恰好出现。
周砚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随即又被另一种汹涌的情绪填满——
一种她终于察觉到什么的欣慰，和害怕被她看穿全部心事的惶恐。
他垂下眼睫，避开她过于清亮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的边缘，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含糊其辞，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着。
“嗯，”
他应了一声，像是承认了她的话，却没有给出任何具体的解释。
“是……注意你很久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荡开无声的涟漪。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氛围。
周砚那句“是……注意你很久了”如同羽毛落地，却重重敲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激起无声却清晰的震荡。
沈昭脸上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那种含蓄甚至有些疏离的风格。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周砚忽然低下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毕竟……”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是小时候就认识的昭昭妹妹呀……”
沈昭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这个久远又陌生的称呼逗乐了，眼底的讶异化开，变成了一种轻松的笑意。
那点因他刚才那句话而产生的微妙紧张感也随之消散。
她从善如流，顺着他的话，微微歪头，故意拉长了语调，轻笑着唤了一声：
“……周砚哥哥？”
这四个字从她唇间溢出，带着清晰的笑意和调侃。
听在周砚耳中，这声带笑的“哥哥”却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不偏不倚地搔过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和悸动。
比任何直白的回应，都更让他心跳失序。
“……我去一趟卫生间。”
门在周砚身后轻轻合上，却隔不断他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微微仰起头，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悸动。
耳边似乎还在无限循环着她那声带笑的“周砚哥哥”，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细小的钩子，撩拨得他心弦乱颤，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周砚才勉强压下脸上过热的温度，努力让表情恢复平时的冷静。
“昭昭妹妹中午想吃啥？”
周砚走出卫生间。
沈昭被他这声从善如流的“昭昭妹妹”叫得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更浓的笑意，故意刁难般反问。
“想吃什么都有吗？”
周砚看着她狡黠灵动的眼神，心头一软，想也没想就点头，语气笃定。
“嗯，我会做。”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紧张——
万一她想吃的他不会怎么办“
沈昭眼底笑意更深，她侧身让开通道，朝着厨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周大厨，请先验收一下粮仓？”
周砚怀着一种近乎雀跃的心情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
然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只见偌大的双开门冰箱里，干净得近乎……凄凉。
除了几瓶矿泉水和一小盒看起来像是酸奶的东西，以及角落里两个孤零零的鸡蛋，再无他物。
堪称家徒四壁。
周砚：“……”
他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冰箱，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刚才她那句“想吃什么都有”，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昭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那副愣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得意：“看来巧夫难为无米之炊呀。”
她歪着头，提议道，“要不……周砚哥哥，我们先去逛个超市？”
“逛超市”这三个字，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再次精准地投入周砚的心湖。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两人并肩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之间的画面。
那是一种极其日常、却又透着无限亲密的场景。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期待和欣喜瞬间涌上心头，冲散了他所有的窘迫和无奈。
他转过头，看向笑靥如花的沈昭，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
“好。”
声音里带着清晰可辨的、压不住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