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有的名字,如同一声惊雷,在营地的核心层中炸响。
最深的担忧,化作了冰冷的现实。
那份缴获的密信,虽然措辞谨慎,但“疑岛位东南,有烟迹,似有聚落”这寥寥数语,已足以说明问题。
吴大有不仅知道了他们的存在,甚至已经大致锁定了方位!
那名被俘的头领,经过连夜审讯,在严刑之下,终于松口。
他自称是受雇于闽浙一带一个神秘船帮,奉命在东南海域搜寻可疑岛屿,重点留意是否有烟火、船只或人工痕迹。
雇主出手阔绰,但身份极其隐秘,只通过中间人下达指令。
他并未直接供出吴大有的名字,但其描述的雇主特征和行事风格,与吴大有麾下势力的作风高度吻合。
“他们…不止派了我们一艘船。”头领喘息着说道,“据我所知,至少有三四艘像我们这样的快船,在这一片海域分头搜索…我们失联的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其他船发现…”
审讯的结果,让所有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敌人的侦察网,比他们想象的更严密。
这次虽然侥幸擒获了一艘侦察船,但打草惊蛇,也意味着他们暴露的风险急剧增加。
“此地不宜久留!”海狼第一个提出建议,“吴大有既然已经起疑,下次来的,绝不会是小小的侦察船!很可能是大军压境!我们必须尽快撤离,另寻安身之所!”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刚刚建立的营地,倾注了所有人的心血,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军,固守无异于以卵击石。
“撤离?谈何容易!”负责管理物资和人员的冯老忧心忡忡地反驳,“我们对此地周边海域一无所知,仓促出海,风险更大!而且,这么多人,这么多物资,短时间内如何转移?”
雷震也持谨慎态度:“我们的防御工事初具雏形,又有新式火铳,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若是弃守,这数月心血毁于一旦,再想找这样资源丰富的岛屿,恐怕难如登天。”
是弃是守,两难抉择。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启明。
作为技术核心和屡次在危难中带领大家找到出路的人,他的意见至关重要。
陈启明沉默良久,目光扫过众人焦虑的脸庞,最终落在营地方向那日夜不熄的炉火上。
“我们不能撤。”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一撤,人心就散了。这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火种,可能就此熄灭。而且,正如冯老所说,茫茫大海,我们又能去哪里?”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海狼的担忧也有道理,死守硬拼,绝非上策。”
“那你的意思是?”海狼急问。
“以守为基,以战促和,争取时间!”陈启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们要让吴大有知道,这块骨头不好啃!即便他能拿下这里,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让他投鼠忌器,为我们争取发展壮大的时间!”
“如何让他投鼠忌器?”冯老追问。
“示敌以强!”陈启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要打一场漂亮的防御战,不仅要守住,还要狠狠打击来犯之敌,展示我们的实力和决心!同时…或许可以设法传递一些信息,让他明白,消灭我们,对他未必是好事。”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陈启明心中逐渐成型。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营地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
所有非必要的建设全部停止,人力物力全力投入到防御准备中。
雷震负责的防卫体系被提升到了极致。
营地外围的壕沟被加深加宽,布满了削尖的竹签和陷阱。
碉堡和了望塔的数量增加了一倍,关键节点用新产的铁料进行了加固。
所有的线膛枪被集中分配,由最优秀的射手组成了一支精锐的火枪队,日夜操练。
海狼则加紧训练水手,将缴获的“快蟹船”改装成武装快艇,与原有的船只组成一支小型舰队,负责近海巡逻和警戒,并规划了数条紧急撤离的水路备用。
工坊区更是进入了疯狂运转的状态。
在陈启明和顾青的带领下,工匠们不再追求枪械的精致,而是全力提高锻造速度,生产更多“够用”的线膛枪和弹药。
同时,他们开始尝试利用现有的材料和技术,制造一些防御性武器。
例如,将提炼出的硝石、硫磺和木炭混合,尝试配制黑火药,用于制造土地雷和炸药包。
顾青还设计了一些简单的触发式报警机关和防御弩机,布置在营地外围的丛林中。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但这一次,恐慌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家园来之不易,没有人愿意轻易放弃。
十天后,海狼的了望哨传来了最紧急的警报!
东北方向的海平面上,出现了大量的帆影!
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岛屿驶来!
数量远超上次来袭的联合舰队,至少有二三十艘大中型战船,其中更包括数艘体型庞大、配备多层炮甲板的官方战船!
桅杆上飘扬的旗帜,隐约可见是大明的旗号,以及代表漕运总督衙门的认旗!
吴大有的主力,终于来了!
真正的考验,就在眼前。
陈启明登上最高的了望塔,望着那如同乌云压境般的庞大舰队,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转身,对身后肃立的众人沉声道:“诸位!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让吴大有看看,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要在这海外孤岛上,打出一个未来!”
“死战!”
“死战!”
怒吼声响彻云霄,悲壮而决绝。
风雨欲来,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