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行那双骤然睁开的、毫无睡意的眼睛,让苏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弹开,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扶住差点被带倒的椅子,脸颊烧得厉害,根本不敢看他。
“我……我看你好像睡着了……怕你着凉……”
她语无伦次地小声解释,声音细若蚊蚋。
陈知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扶正了眼镜,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看了一眼滑到自己肩头的那件明显属于女生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外套,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
“谢谢。不用。”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陈述,然后将那件外套拿下来,递还给苏想。
苏想窘迫地接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这时,周炽打着大大的哈欠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几袋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
“早上了早上了!
同志们,补充点能量!最后一搏了!”
他显然刚出去买早餐,打破了实验室里尴尬的气氛。
李泽川也醒了,扭着脖子抱怨:
“妈的,落枕了……这破椅子……”
短暂的休息和食物补充后,最后的冲刺开始了。
距离决赛入场只剩下不到十小时。
陈知行决定再进行最后一次精简版的模拟问答,只针对最核心、最可能被问到的几个问题。
这一次,苏想的表现比上次好了不少。
虽然依旧紧张,但至少能完整地回答出大部分基础问题和部分延伸问题。
对于一些刁钻的提问,虽然答得不算完美,但也能勉强应对,不再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还行,死记硬背算是过关了。”
李泽川点评道,语气勉强算得上是肯定。
“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就行!”
周炽给她鼓劲。
陈知行最后总结:“保持住现在的状态,稳住。
上了台,无论遇到什么情况,第一原则是冷静,第二是诚实。
会的准确回答,不会的可以尝试从相关角度分析,切忌不懂装懂。”
他的目光扫过苏想,带着最后的审视和叮嘱。
苏想重重地点了点头,感觉手心又在冒汗,但这一次,除了紧张,更多了一种即将上战场的决绝。
短暂的模拟结束后,陈知行和周炽需要先去决赛场地熟悉一下流程和设备。
李泽川则表示要去“搞点提神醒脑的好东西”,也溜达着出去了。
实验室里暂时只剩下苏想一个人。
她需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再把几个关键算法在脑子里过一遍。
她起身想去倒杯水,刚走到门口,脚步却顿住了。
实验室的门把手上,不知被谁,塞进了一封信!
又是那种普通的信封!
苏想的心脏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手取下那封信,撕开。
里面依旧是剪贴的报纸字,但只有一句话,比上一封更加恶毒,仿佛淬着冰冷的蛇毒:
“你以为抱紧大腿就能上位?决赛台上,你会成为全国人民的笑话!”
啪嗒。
信纸从苏想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巨大的恐惧和寒意再次将她席卷。
不是结束!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并没有放过她!甚至知道决赛就在今天!
他\/她是要在最后关头,彻底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是谁?到底是谁?孙薇薇?
她们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这么深的恨意吗?
还是……另有其人?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浑身发冷,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在这恶毒的诅咒面前,摇摇欲坠。
就在她心神俱震,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和李泽川哼着小调的声音,他回来了!
苏想猛地惊醒,慌忙弯腰捡起那封信,胡乱塞进口袋里,用力深呼吸,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表情。
不能让他们知道!
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影响军心!
李泽川拎着几罐进口咖啡走了进来,瞥了她一眼,随口问:
“站门口干嘛?脸白得跟鬼似的,紧张啊?”
苏想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发虚:
“没……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侧身让李泽川进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李泽川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审视的眼睛扫过苏想苍白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但终究没再多问,只是把一罐冰凉的咖啡塞进她手里:
“啧,瞧你这点出息。
喏,提提神,别还没上场就先怂了。”
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掌心,苏想一个激灵,猛地从那种冰冷的恐惧中抽离出来。
她用力握紧咖啡罐,铝罐冰冷的硬度硌着她的手心,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不能垮!绝对不能在现在垮掉!
周炽和陈知行为了她熬了多少夜?
李泽川动用了他的关系弄来发电机?
团队付出了多少心血?
那个躲在暗处的老鼠,不就是想看到她崩溃、出丑吗?
她偏不!
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狠劲的反抗情绪,如同野火般从心底最深处烧了起来。
她苏想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天赋,是基础差,是靠着姐姐和大家的帮助才走到今天。
但她从小照顾病弱的姐姐,早就习惯了在压力和困境中咬牙硬撑!
她像田埂边的野草,看着柔弱,却能顶着风雨疯长!
“谢谢。”
她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看起来轻松点的笑容,尽管嘴角还有些僵硬,
“刚才有点闷,现在好多了。”
她拉开咖啡罐,仰头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像燃料一样,让心底那团火烧得更旺。
李泽川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快速调整,哼笑一声:
“这还差不多。
赶紧的,最后再把那几个核心参数给我背熟点,别上台一紧张全忘了。”
“嗯!”
苏想重重点头,转身回到自己的电脑前,目光变得异常专注,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脆弱从未发生过。
她把口袋里那封恶毒的信想象成一块冰冷的石头,死死地压在意念的最底层。
不允许它再冒出来干扰自己!
她甚至没有把再次收到匿名信的事情告诉即将回来的陈知行和周炽。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
只会徒增他们的担心和愤怒,影响决赛状态。
那个老鼠躲在暗处,不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吗?
这一次,她要自己扛下来。
就像野草,默默把根扎得更深,去对抗地面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