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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船有惊无险地驶出了乱石滩险段,接下来的几日航程倒是风平浪静,再未遇到袭击。但船上众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魔族爪牙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前路的凶险程度恐怕要远超预期。

陆鸣趁着航行的闲暇,更加刻苦地修炼。《星步》与《碎星拳》在他筑基九层修为的支撑下,越发纯熟。他甚至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星辉之力融入日常的挥拳踢腿之中,虽远未达到“拳出碎星”的境界,但举手投足间威力已远超同阶修士,引得偶尔在甲板上看他练功的石大海啧啧称奇。

沐清风大部分时间依旧在舱内静修,气息愈发深邃内敛。慧明和尚则除了诵经,也开始用一些特殊的草药汁液擦拭他那根看似普通的木鱼槌,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加持佛法。小七经过那次出手后,似乎也放开了些,不再总是躲在角落,偶尔也会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对沐清风依旧保持着明显的敬畏,而对陆鸣,则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七日后,货船顺利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重要中转站——位于帝国北境边缘的“临山镇”。

临山镇背靠连绵起伏、仿佛巨兽脊梁般的万兽山脉,面朝奔流不息的沧澜江支流龙川,是进入万兽山脉前最后的、也是最大的补给点。镇子不大,却异常繁华热闹,街道上随处可见携带兵器的武者、气息各异的修士,以及来自各地的商队。空气中弥漫着兽皮、药材、汗水和酒精混合的独特气味,充满了粗犷的边陲风情。

货船在码头上停稳,陆鸣一行人混杂在人群中下了船。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此休整一日,补充一些进入山脉必需的物资,同时让赵铁鹰的风隼小队先行一步,进入山脉外围进行初步侦察。

“嚯!这地儿,够劲儿!”石大海深吸了一口带着土腥和牲口气息的空气,咧嘴笑道,“比王城那软绵绵的地方带劲多了!”

慧明和尚则微微蹙眉,低声道:“阿弥陀佛,煞气颇重,怨念游离,此地杀戮必多。”

陆鸣点了点头,【破妄之瞳】悄然运转,视野中,整个小镇上空果然隐隐缭绕着一层淡红色的凶煞之气,以及无数细微的、充满了贪婪、恐惧、愤怒等各种负面情绪的杂念。这里龙蛇混杂,绝非善地。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名为“迎客居”的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精明,见到陆鸣这一行人气度不凡(尽管已经尽量低调),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安排了几间上房。

安顿好后,陆鸣将众人召集到自己房间。

“赵队长,你和兄弟们辛苦一下,即刻出发,沿着计划中的路线进行初步侦察,重点是摸清外围妖兽的分布、活动规律,以及有无异常人员活动。三日后,我们在‘黑风隘口’外汇合。”陆鸣对赵铁鹰吩咐道。

“是,侯爷!”赵铁鹰抱拳领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五名风隼队员迅速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熙攘的街道中。

“石大叔,麻烦你去采购一些进山必备的物资,主要是驱虫避瘴的药物、足够分量的肉干和清水、坚韧的绳索、以及一些处理伤口的金疮药。”陆鸣又对石大海说道。老海员对于储备物资有着天生的敏感,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放心吧陆公子,包在俺身上!”石大海拍着胸脯,接过陆鸣递来的钱袋,兴冲冲地出去了。

“慧明师傅,劳烦您去镇上的药店和集市转转,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关于龙血草更具体的线索,或者收购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特殊药材。”陆鸣对慧明说道。和尚云游四方,见识广博,对药材或许有独到的见解。

“贫僧领命。”慧明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也离开了房间。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陆鸣、沐清风和小七。

“师姐,我们……”陆鸣看向沐清风。

“我去镇中高处观察一下地势,顺便感应一下此地灵气流转有无异常。”沐清风淡淡道,她行事向来有章法。

“好,那我和小七在镇上随便走走,打听点消息。”陆鸣点头。

沐清风看了陆鸣一眼,又瞥了一眼低着头的小七,没说什么,身影一晃,便已从窗口掠出,如同惊鸿般消失在屋檐之间。

“走吧,小七,带你去见识见识这临山镇的风土人情。”陆鸣笑了笑,对有些拘谨的小七说道。

“是,侯爷。”小七小声应道,亦步亦趋地跟在陆鸣身后。

两人走在临山镇嘈杂的街道上。两旁店铺林立,贩卖着各种兽皮、兽骨、药材、兵器以及粗糙的符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酒馆里的划拳声不绝于耳。不时有身材魁梧、带着伤疤的冒险者扛着猎物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过,眼神中充满了野性与警惕。

陆鸣看似随意地逛着,耳朵却仔细捕捉着周围传来的各种信息。

“……听说了吗?前几天‘血狼团’在黑风森林深处折了好几个好手,好像遇到硬茬子了……”

“……嘿,最近山脉不太平啊,听说有伙外来人,专门抢别人到手的猎物,凶得很!”

“……龙眠峡谷那边最近动静不小,夜里总能看到红光,不知道是不是有啥宝贝要出世……”

“……屁的宝贝,我看是有什么凶物要出来了,赶紧捞一票走人是正经……”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但“龙眠峡谷”和“不太平”这两个词出现的频率颇高。

陆鸣心中微动,走到一个卖烤兽肉的路边摊,买了两大块香喷喷的烤肉,递给小七一块,自己拿着另一块,状似无意地和摊主搭话:“老板,生意不错啊。刚听人说龙眠峡谷那边有红光,真的假的?不会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吧?”

那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边翻动着烤肉,一边瞥了陆鸣一眼,瓮声瓮气地道:“外来的?劝你别打那主意!龙眠峡谷那地方邪性得很,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至于红光……嘿,谁知道是宝贝还是吃人的妖怪呢!前几天还有一队不信邪的进去了,现在连个屁都没冒出来。”

陆鸣故作惊讶:“这么邪门?那镇上最近有没有来什么特别的人?比如……看起来不太像冒险者的?”

摊主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前些天来了几个穿黑衣服的,神神秘秘的,不住客栈,好像在镇子西头租了个院子,很少露面。感觉……有点阴森森的。”

黑衣?神秘?陆鸣眼神一凝,记下了这个信息。

就在这时,街道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和喝骂声。

“小杂种!敢偷你彪爷的东西!活腻歪了!”一个如同破锣般的嗓音怒吼道。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虬髯、胸口纹着狰狞狼头的壮汉,正揪着一个瘦弱少年的衣领,将其踢离了地面。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衣衫褴褛,面色饥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纸包,里面似乎是几个馒头。

“我没偷!这是我捡的!是你掉的!”少年虽然害怕,却倔强地反驳,声音因为被勒住脖子而有些变形。

“放屁!老子刚买的肉馒头!就是你这小贼顺走的!看老子不打断你的手!”那被称为“彪爷”的壮汉另一只手扬起,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朝少年脸上扇去!

周围的人群大多冷眼旁观,甚至有人发出哄笑,在这法度松弛的边陲小镇,欺凌弱小几乎是常态。

陆鸣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感觉身边的小七身体猛地绷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看向那少年的眼神中充满了同病相怜的愤怒和不忍。

“侯爷……”小七下意识地抓住了陆鸣的衣袖。

陆鸣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一步踏出,朗声道:“住手!”

那彪爷的巴掌停在半空,扭过头,凶厉的目光扫向陆鸣,见他穿着普通(为了不引人注目,陆鸣换上了寻常布衣),年纪又轻,顿时露出不屑的神色:“哪里来的小白脸,敢管你彪爷的闲事?滚开!”

陆鸣神色不变,走到近前,看了看那少年手中紧紧攥着的油纸包,又看了看彪爷脚下确实掉落了一些食物残渣,心中了然。他淡淡开口:“几个馒头而已,何必动粗。多少钱,我替他赔了。”

说着,他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抛了过去。

那彪爷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分量远超几个馒头的价值,脸上顿时由阴转晴,嘿嘿一笑:“算你小子识相!”他松开那少年,顺手还推了一把,将那少年推得一个踉跄。

少年摔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护着怀里的馒头。

彪爷掂着银子,得意洋洋地走了。

陆鸣走过去,伸手将少年扶起,温声道:“没事吧?”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张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瘦削的脸,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警惕和一丝感激,低声道:“谢谢……谢谢大人。”他说的是一种带着浓重北境口音的官话。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呢?”陆鸣问道。

少年眼神一黯,摇了摇头:“我叫阿木……没有家人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馒头,“这是……这是给我妹妹的,她病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陆鸣心中一动,看向小七,发现小七也正看着阿木,眼圈有些发红。

“带我们去看看你妹妹,可以吗?”陆鸣柔声道。

阿木犹豫了一下,看着陆鸣清澈而温和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眼神纯净的小七,最终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在阿木的带领下,陆鸣和小七穿过几条肮脏狭窄的小巷,来到了镇子边缘一处废弃的土坯房。房子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药味。在角落的一堆干草上,躺着一个更加瘦小、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阿芽,哥哥找到吃的了……”阿木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馒头,想要喂给妹妹。

陆鸣走上前,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小女孩的额头,触手滚烫。他又看了看小女孩干裂的嘴唇和微弱的气息,眉头紧锁。

“她病得很重,光是吃东西不够,需要药物治疗。”陆鸣沉声道。

阿木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绝望之色:“我……我没钱买药……”

陆鸣没有多言,直接从怀中(实则是系统空间)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清心丹】。这只是最普通的解毒清心丹药,但对缓解高热、稳定心神有一定效果。

“把这个给她服下,能暂时缓解她的症状。”陆鸣将丹药递给阿木。

阿木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药,但看陆鸣气度不凡,又肯出手相助,不像坏人,连忙千恩万谢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喂妹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没过多久,小女孩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额头也不再那么滚烫,沉沉睡去。

阿木见状,喜极而泣,对着陆鸣就要磕头。

陆鸣扶住他,看了看这破败的环境,心中叹了口气。乱世之下,这样的悲剧不知凡几。

“小七。”陆鸣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的小七。

小七立刻明白了陆鸣的意思,从自己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包袱里(实则借助了项圈的储物功能),拿出了几块肉干和一小袋米,递给阿木:“这些你先拿着,给妹妹煮点粥喝。”

阿木看着那些对他来说堪称珍贵的食物,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陆鸣耳朵微动,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人数不少,而且气息……带着一股阴冷的杀意!

他脸色微变,对阿木快速说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这些钱你拿着,暂时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给你妹妹治病。”他将一小锭银子塞进阿木手里,不等他拒绝,便拉着小七,迅速离开了这间破屋。

两人刚拐出小巷,回到稍微热闹些的街道,便看到一队大约七八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带煞气、腰间佩着弯刀的男子,正朝着废弃土坯房的方向快步走去。为首一人,眼神锐利如鹰,左右扫视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陆鸣拉着小七,不动声色地混入人流,与那队黑衣人擦肩而过。

【破妄之瞳】下,陆鸣清晰地看到,那些黑衣人衣领的内侧,似乎绣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扭曲蛇形的诡异图案!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与之前江上影魔同源的阴冷魔气!

“是冲我们来的?还是……”陆鸣心中凛然,“看来这临山镇,果然已经是暗流汹涌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的小七,低声道:“我们回去,等石大叔和慧明师傅回来,此地不宜久留。”

小镇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乌云,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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